澄心苑静室,寒气弥漫。
夜琉璃静卧于榻,玄冰覆体,容颜苍白如纸,唯有眉心一点彼岸花印记,在冰层下隐隐泛着幽光,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
距离七日大限,仅剩最后两天。
林不烦、鲁师傅、悟尘、孙大牛围坐榻前,面色凝重。
中央案几上,那瓶玄冥真水静静而立,玉瓶森寒,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极致寒意。
“开始吧。”
林不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焦虑,目光扫过众人。
“此番施救,凶险万分,有劳诸位护法了。”
孙大牛拍着胸膛:“俺们守在外面,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鲁师傅灌了口酒,眯眼打量着夜琉璃。
“丫头体内魔源与幽冥本源纠缠已深,玄冥真水虽能冰封魔源,但至寒之气也可能伤其根本。小子,你以剑魄之力驱魔时,分寸拿捏至关重要,稍有差池,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难得严肃。
“老子会盯着外界动静,若有不开眼的来找死,正好活动筋骨。”
计议已定,各就各位。
悟尘在静室四周布下结界,口诵真言,道道法印融入虚空。
孙大牛持斧立于院中,煞气腾腾。
鲁师傅则不知隐匿何处,气息全无。
静室内,林不烦盘膝坐于榻前,将状态调整至最佳。
他先取出一枚得自墨大师的“护心丹”服下,护住心脉。随后,小心翼翼拿起那玄冥真水玉瓶。
瓶塞开启的瞬间,一股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寒意爆发开来,静室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白霜,连悟尘布下的结界都荡漾起涟漪。
林不烦不敢怠慢,依照悟尘所授法门,并指如剑,引出一缕细若发丝、漆黑如墨的玄冥真水。
真水离瓶,空中竟发出细微的冰裂之声,周围光线都为之扭曲。
他屏息凝神,将这道至寒之水,缓缓点向夜琉璃眉心!
嗤——
真水触及玄冰,竟如热刀切油般融入,瞬间抵达其眉心祖窍!
夜琉璃身体剧烈一颤,覆盖周身的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凝固,仿佛化为了万载玄冰!
而她眉心那点魔源黑气,如同被无形之力束缚,躁动了一下,便被更深的寒意镇压下去,蔓延速度明显减缓。
有效!但林不烦能感觉到,魔源并未被根除,只是被暂时冰封,且在不断冲击着玄冥真水的封印。
“就是现在!”
林不烦眼中精光一闪,双手虚按在夜琉璃丹田上方三寸之处。他闭目凝神,全力沟通识海中的镇魔剑魄。
这一次,有了之前黑市遇险时初步掌控的经验,他引导起来顺畅了不少。一缕至精至纯、带着无上镇压意志的金色剑意,如涓涓细流,透过他的掌心,缓缓渡入夜琉璃体内。
剑意入体,立刻引起了剧烈反应!
夜琉璃体内的幽冥本源,感受到这股至阳至刚的异种力量,本能地产生排斥,幽光闪烁,试图抵御。
而那股被冰封的魔源,更是如同遇到天敌,疯狂躁动起来!
“稳住!”
悟尘低喝,加强输出,柔和光幕笼罩夜琉璃,安抚其躁动的本源,助其灵台清明。
林不烦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小心翼翼地在两股力量的夹缝中穿行。
剑意不能太强,否则会伤及夜琉璃本源;也不能太弱,否则无法炼化魔源。
他必须像最精巧的绣娘,以神念为针,以剑意为线,在夜琉璃脆弱的经脉中,进行着凶险万分的“手术”。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不烦全身心沉浸其中,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能“看”到,那缕金色剑意在幽冥之气的“包裹”和魔源的“反击”下,艰难地靠近被冰封的魔源核心。
每一次触碰,都引得夜琉璃身体微颤,眉心渗出痛苦之色。
就在剑意即将触及魔源核心的刹那,异变突生!
那魔源似乎感知到末日将至,竟不再冲击玄冥真水,反而猛地向内收缩,化作一个极其凝练、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诡异符文,烙印在夜琉璃的本源核心之上!
与此同时,一段破碎的记忆画面,顺着剑意反馈,猛地冲入林不烦的脑海!
阴森的大殿,幽冥长老狰狞的面容,一道血色符文被打入夜琉璃丹田,伴随着冷酷的声音。
“此乃‘幽冥血咒’,种汝本源!此生此世,皆为宗门之奴,若生二心,魂飞魄散!”
坠星山祭坛,夜琉璃夺取幽冥镜时,镜光反噬,恰好激发了这潜藏的血咒,魔气趁虚而入,才造成如今局面!
这魔源,竟与幽冥长老种下的控制血咒融为一体了!难怪如此难缠!
“不好!”
林不烦心中剧震!若强行摧毁魔源,必会引爆血咒,夜琉璃立刻便会香消玉殒!可不摧毁魔源,待玄冥真水效力一过,她依旧难逃一死!
怎么办?!
林不烦心神大乱,剑意一阵摇曳,险些失控!
“居士!谨守灵台!”
悟尘的喝声如暮鼓晨钟,震醒林不烦。
不能乱!林不烦猛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索。摧毁魔源会引爆血咒,那么……能否将魔源与血咒分离开?或者……连同血咒一起镇压?
他想到镇魔剑魄的特性——镇压、净化!或许,剑魄之力能够克制这幽冥血咒?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浮现:以剑魄之力,同时镇压魔源与血咒!
但这需要同时对两股性质迥异、却纠缠在一起的力量进行精微操控,难度倍增,风险更是无法估量!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不烦眼中闪过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将神魂之力催动到极致,识海中剑魄虚影光芒大放!更多的金色剑意,如同温润的溪流,分出一缕,小心翼翼地缠绕向那血色咒印,另一缕则继续针对魔源符文。他要双管齐下!
这个过程,比之前凶险了十倍!剑意既要抵御魔源的侵蚀,又要避开幽冥本能的排斥,还要尝试渗透、瓦解那诡异的血咒!
林不烦的神识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分神,便是万劫不复!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七窍甚至开始渗出血丝!这是神魂和灵力过度消耗的征兆!
悟尘见状,脸色大变,不断诵经,将精纯的佛力渡入林不烦体内,助他稳定心神。
室外,孙大牛感受到静室内传出的剧烈能量波动和林不烦逐渐萎靡的气息,心急如焚,却不敢擅离。
就在林不烦感觉神魂即将崩溃,快要支撑不住时,异变再生!
那一直沉寂的、夜琉璃贴身收藏的幽冥镜碎片,忽然散发出微弱的幽光,一道清凉的气息融入她的本源。
这股气息,似乎对那血咒有着某种奇特的安抚作用,让血咒的抵抗微微一滞!
林不烦福至心灵,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凝聚最后的力量,引动剑魄核心的一丝本源之力!
“镇!”
嗡——!
金色剑意猛然爆发,如同旭日东升,瞬间将魔源符文和血咒一同笼罩!净化与镇压之力同时作用!
“噗!”
夜琉璃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的淤血,血液落地竟腐蚀出一个小坑!
她眉心那点黑气骤然消散,而那血色咒印也明显黯淡了下去,虽未完全消失,却被一层淡淡的金光覆盖,暂时封印!
魔源,被成功驱除了!血咒,也被暂时压制!
林不烦如释重负,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脱力昏迷。
“居士!”
悟尘连忙上前扶住,探查其脉象,只是消耗过度,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
他再看夜琉璃,只见她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死气已然散去,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虽仍在昏迷,但性命已然无忧!
成功了!在最后关头,成功了!
悟尘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连忙给两人喂下丹药。
就在这时,静室门被推开,孙大牛冲了进来,看到昏迷的林不烦和气息平稳的夜琉璃,又惊又喜。
“成了?!”
悟尘点点头:“居士消耗过大,夜姑娘也需长时间调养。”
院外,鲁师傅的身影浮现,望了眼里面的情形,咂咂嘴。
“两个小娃娃,命倒是挺硬。”
他抬头看向郡城某个方向,眼神微冷。
“不过,麻烦才刚开始啊。”
果然,他话音未落,苑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一个侍卫匆匆来报。
“鲁前辈,孙壮士!郡守司徒大人带人来了,说要见林先生和夜姑娘!看样子……来者不善!”
刚刚经历生死考验,新的风波,已至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