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高强度的对抗练习终于告一段落。马库斯叫停了训练。
艾尔的气息有些不稳，汗水几乎浸透了后背，左臂被教鞭抽中的地方已经肿起一道明显的红痕，但他依旧站得笔直，等待着教官的点评。
马库斯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难得地开口说了一句近乎肯定的话：“血晶附刃的稳定性有进步。”
艾尔垂下眼帘，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是陈述事实：“是您教的好。”
清冷的、带着一丝训练后沙哑的嗓音。
——‘是您教的好。’
这句话……这个声音……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数百年前，那场盛大的血族武斗祭决赛！
他作为银辉家族的代表，曾在遥远的观礼台上，目睹过那惊才绝艳的九场胜利！
那个少年身姿挺拔，神情冷峻得像万年寒冰，蓝眼睛里淬着令人胆寒的锋芒，仅仅是远远一瞥，都让人觉得皮肤仿佛被无形的剑气割痛。
“黎明之剑”……那个被瑟尔特领主亲自初拥、打破了无数纪录、被视为怪物又令人嫉妒的混血种！
卢卡斯彻底僵住了，瞳孔因巨大的震惊而猛然收缩。
手指一松，那枚一直被他摩挲着的古银币“啪嗒”一声掉落在黑曜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滚出去老远。
是他！竟然是他！
那个在武斗祭上光芒万丈、冷酷得如同兵器的夜影继承人，和眼前这个穿着普通训练服、汗流浃背、默默承受着教官鞭打、甚至显得有些狼狈的少年……
除了那双独一无二的蓝眼睛，气质和感觉几乎判若两人！
巨大的反差让卢卡斯的大脑一时处理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艾尔，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训练正式结束。
艾尔向马库斯行了一礼，拿起搭在旁边架子上的软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便朝着场边走去，准备离开。
眼看艾尔就要与自己擦肩而过，卢卡斯猛地回过神。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
必须说点什么。
他可是卢卡斯·银辉，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像个傻子一样哑口无言？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艾尔面前（这个动作让他事后回想起来后悔不已）。
艾尔的脚步终于停下，冰蓝色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落在了卢卡斯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被打扰的不悦，没有好奇，甚至没有冷漠，只是一种纯粹的、打量障碍物般的审视。
卢卡斯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所有精心演练过无数次的、用于开场寒暄的华丽辞藻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在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眸注视下，他感觉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社交技巧变得无比可笑和苍白。
他憋了半天，脸颊甚至有些发烫，最终只是有些结巴地、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黎、黎明之剑…训练很精彩。”
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拳。
这说得是什么蠢话！
苍白无力得像隔夜的冷粥！
艾尔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得像是怕浪费一丝力气。
随即，他便如同绕过一根柱子般，从卢卡斯身边径直走了过去，没有片刻停留，黑色的训练服下摆带起一阵微小的风，很快消失在训练场的出口。
只留下卢卡斯·银辉一个人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刚刚捡起来的、沾了灰尘的古银币。
他望着艾尔消失的方向，脸上阵红阵白，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那个黑发少年沉寂而强大的气场彻底碾压的震撼。
马库斯走过来，看着自己这个多年前的学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冷哼了一声。
“现在知道差距了？”
卢卡斯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苦笑着，将那枚冰冷的银币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训练场再次恢复了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