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旁观许久的李明贞这才出声,“手下留情。”
遇翡应了一声,松开高玉衡,一边理着仪容一边走到李明贞跟前,“今日甜汤,还是熟的了吧?”
李明贞弯唇,幽幽开口:“生熟你都会喝完的,不是么?相比那一碗半生不熟的甜汤,永宁县君倒像殿下良药,见了,一身伤痛都好了。”
装病示弱的遇翡:……
高玉衡那边好不容易勉强归拢好自己,这才端端正正同上方二人行了第一个礼:“高永宁,见过殿下,见过王妃。”
遇翡抬抬手,算作免礼 ,“突然过来,不怕人说闲话?”
高玉衡讪笑:“来时见人就说,前些时日进宫,瞧见允王殿下姿容不错,特意选了个良辰吉日,凑近看看仔细。”
遇翡:……
李明贞眼皮子直跳,又开始止不住地揉额角,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去招惹高玉衡这样的,遇翡说的没错,不能是个人就用。
她得反思,得好好反思。
“没有别的更体面一些的借口了么?”遇翡实难接受忽然就被高玉衡看上,为此不惜自贬,“我哪里姿容不错?”
高玉衡嘟囔:“你那么较真做什么,想借口也是很难的,有这份心思,我去……”
“你该去醉花荫醒醒酒了。”李明贞忽而插嘴,视线有些冰冷,“永宁县君花名在外,但好像……从不往醉花荫去。”
高玉衡再度敛起娇蛮性子:“下回我会找个更体面的,此番过来,是想……”
她忍不住疑神疑鬼地左右看看。
“县君但说无妨,”李明贞给不远处的人递了个眼色,永宁县君总算得了把坐的椅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高玉衡没坐,裙摆之下的脚尖小幅度动了动。
视线扫到遇翡时,却见她杵在李明贞身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心里头的不服气又开始冒起来,连着语气也变得僵硬。
“受母亲之命,来给王妃一个答案。”
刻意挖掉了遇翡,像是一种对遇翡发出的,无声的挑衅。
遇翡却面不改色望向下方,连一点不悦的表情都无。
“看来永宁县君还是没想好,”李明贞并不惯着高玉衡的小心思,“既是没想好,便带着香室的账一并回去,哪日想好,再过来,还有,”
话音顿了一顿。
眼看着阴沉沉的天又开始飘雨,风动时,鼻尖充斥着叫人刺痛的复合香调。
“我夫姿容如何,轮不上县君评判。”
如此,高玉衡高调而来,悻悻离去。
遇翡安静帮着下人一同收拾香室残局,直到按照记忆中李明贞的习惯,将香室重新布置。
李明贞坐于院中,赏着绵绵细雨,到遇翡裹着浑身香气走到她身畔,抽走她手中酒壶,她才好似想说些什么:“你今日……”
“我在听你的话,”遇翡仰头,将那壶仅剩不多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学习做一枚安静顺从的棋子。”
视线余光瞥见李明贞的面庞,酒意熏蒸之外,面色更显苍白。
“并非违心之言,”遇翡想了想,还是决意解释几句,“你说的对。”
“我知道,”李明贞笑得颇有几分勉强,“你不是钻牛角尖的人。”
“那你为何……”遇翡拧了拧眉,“还是这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或许是不大喜欢热闹,被永宁县君这么一闹,有些累。”李明贞伸手,想讨回那一壶酒。
不想得来的却是个空酒壶。
好在下人有眼力见,当即又送过来两壶新的,如此谁也不用争抢。
“等等,”遇翡定住那下人,围着她打量了好几圈,“你这身型长相,像北地出来的,摘星?”
京都女子于面相上更精致些,体格也是小巧,而越临近北地,人便愈发魁梧,连带着骨相也是,透着股北地的粗犷与豪迈。
摘星当即跪地,“奴婢确是摘星,见过殿下。”
遇翡没多言,点了点头:“下去吧。”
话毕,在李明贞边上坐下,各自喝着各自的酒,竟是谁也说不出多余的话。
直到李明贞醉极,伸手续酒时,碰到了遇翡的手,她指尖一颤,像是玩笑:“你有话问。”
“可你不会说。”遇翡最先抽回手,躲开李明贞的眸光,“也不必向我解释,我知道是假话,你我之间,这样也挺好。”
与此同时的皇宫,顺意却是跪地请罪。
“罢了,他惹怒了千嶂,叫千嶂收拾了一通,出不来也是正常,你又总不能带着人进他府里去。”遇瀚摆摆手,“正巧,又是一批赈灾队伍要出京,让遇翡出去送一送。”
此话一出,顺意便知道,有些事便如王妃所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这位陛下铁了心要办的事,也是不见血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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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遇翡还是李明贞,对那份逼她出城的旨意都不意外。
遇翡低头,注视着李明贞紧紧圈住自己的手,听着那人拿她当傻子似的开口:“我陪你一道。”
抬眸时,见那人神色认真,半点不似玩笑,遂点头,算作应下。
因有女眷,也不便骑马,出行时仍乘着府中马车。
一路上,遇翡望着窗外,神色淡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冲突过后,遇翡愈发话少,相对而言,也愈发稳重,鲜少会反驳李明贞什么。
李明贞沏好一壶茶,递过去,“在想什么?”
遇翡扫过一眼,照旧接过,“在想姑苏如何,在想,遇瑾几时回来,也在想,陈之竞会如何为遇瑱运作。”
但世家手段,无非也就是那些,从中挑出几个领头羊,晓之以利,动之以势的。
陈氏根基虽在西地,但京都也不是完全没人用。
文臣世家,嘴皮子笔杆子终究没有实在在的兵权来的管用,逼急了就是有理说不清的秀才遇上兵,没逼急,互相还能坐下来喝喝茶表面客气客气。
说白了,逼急不逼急,就看各自的底线。
陈氏底线清晰明朗,也能算得上是明晃晃的底牌了,遇瑱有后之前,遇瑱就是不惜所有都要保下来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