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未央宫的金砖地映着殿顶鎏金铜灯的光晕，韩信那双曾看透千军万马的眼眸，此刻凝着化不开的幽怨，直直落在龙椅上的刘邦身上。
那目光里裹着战场厮杀的铁血、裂土封王的荣光，更藏着被宫女以竹签刺死的屈辱与不甘，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刘邦心上。
刘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尖，龙颜上掠过几分讪讪。
他清了清嗓子，从龙椅上微微前倾身子，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却难掩一丝歉意：“韩将军，你这眼神，倒像是朕欠了你多少金银珠宝似的。”
殿内静得能听见殿外风吹檐角铜铃的轻响，彭越、英布二人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眼神里满是庆幸——方才光屏上韩信的下场，可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惨烈，若非这推光屏的出现，他们日后恐怕也难逃这般厄运。
刘邦迎着韩信的目光，摊了摊手，语气愈发恳切：“那光屏上的事，是历史上的光景，可不是现在的朕做的，跟当下的大汉半分干系都没有！”
他指了指案几上象征推恩令的竹简，脸上露出几分自得：“如今有了朕曾孙这千古阳谋，你也同意了推恩令，日后你的封地诸子共享，势力渐分，既保了家族安稳，也免了刀兵相见，岂不比历史上被宫女刺死的下场好上百倍？”
韩信喉间动了动，心中满脑子都是“我被宫女刺死了”，可片刻他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了几分。
他想起光屏上那冰冷的画面，宫女手中的竹签密密麻麻刺来，那般屈辱的死法，比战死沙场难堪千倍。
如今推恩令虽削了他的势力，却保了性命与家族荣光，终究不是那么屈辱的死法，英雄也可以迟暮。
只是心头那股憋屈，一时半会儿仍难散去，他沉声道：“陛下所言，臣明白。”
刘邦见他神色松动，松了口气，龙颜上露出笑意：“明白就好！往后有推恩令护着，你们这些异姓王的家族，都能安安稳稳享荣华，大汉江山也能长治久安，这才是两全其美嘛！”
彭越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英明！若非这推恩令，臣等日后恐怕也难逃历史上的厄运，多谢陛下为臣等指了条明路！”
英布也跟着颔首，神色凝重：“臣也多谢陛下，推恩令既保了家族，又稳了江山，臣等定然尽心辅佐陛下，不负信任。”
韩信望着二人恳切的神色，又看了看刘邦眼底的真诚，心头的幽怨渐渐被释然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撩袍跪地，沉声道：“臣谢陛下恩典，也谢这后世光屏点醒迷局。从今往后，臣必遵推恩令，护大汉安稳。”
刘邦龙颜大悦，抬手虚扶：“韩将军快快请起！有你们几位辅佐，再加上推恩令稳固朝纲，我刘家江山定能千秋万代！”
殿内的气氛彻底回暖，众臣望着三位异姓王释然的神色，纷纷躬身道贺，山呼万岁之声再次响彻未央宫。
大汉另一个时空的刘彻，此时紧绷的下颌线愈发凌厉。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屏边缘，指腹触到冰凉的触感，心头的沉郁却愈发浓重——光屏上“霍去病英年早逝”的字句，像一根猝不及防的冰刺，扎破了他对未来的所有期许。
「他原想着，等这孩子降生，便亲自教他读《孙子兵法》，带他去上林苑练骑射，让他跟着卫青历练沙场，把匈奴打得再不敢南下牧马。」
刘彻的目光飘向殿外，仿佛已望见那个少年将军策马扬鞭的模样，可下一刻，光屏上的噩耗便将这幻象击得粉碎，「可他竟走得这么早？少年意气，刚要大展拳脚，便要折戟沉沙？朕的大汉，怎能少了这般栋梁！」
他心头又急又闷，既为失去奇才而惋惜，更为这份未卜先知的无力感而焦躁——他是九五之尊，能决定天下兴衰，却偏偏要提前承受失去的恐慌。
身侧的卫青垂手而立，玄色朝服的衣摆纹丝不动，可眼底的忧色却浓得化不开。
他望着陛下凝重的神色，心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封侯拜相，战功赫赫，固然是卫家的荣耀，可这荣耀若要用外甥的性命来换，又有何意义？」
卫青暗自叹息，「去病还未出世，便已注定要扛起征战的重担。年少便驰骋沙场，刀光剑影里讨生活，怕是耗尽了精气神，才会这般短命……」他既盼着外甥能不负天赋、光耀门楣，又怕那残酷的战场、连年的征战，真的会夺走他的性命，这份矛盾像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心神。
殿内的寂静被一声轻咳打破，桑弘羊身着青色朝服，缓步出列，躬身道：「陛下，臣观陛下神色不豫，想必是为光屏所示之事忧心？」
刘彻抬眼看向他，沉声道：「正是。去病乃旷世奇才，朕不忍见他重蹈覆辙。」
「陛下不必过于焦灼。」桑弘羊语气沉稳，目光恳切，「光屏既已昭示过往，便是给了我等规避之法。如今霍去病将军尚未降生，我们尚有充足时间谋划。」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臣以为，可令太医院广寻天下名医，编撰养生典籍，待将军降生后悉心调理；再令钦天监推演星象，择吉时教养，避祸趋福。日后征战归来，陛下多予休整时日，不可令其连年奔波耗损元气。天道有常，却也可逆势而为，陛下何必因未发生之事自扰？」
董仲舒也上前一步，拱手附和：「桑御史所言极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光屏示警，恰是天赐机缘。陛下仁心，既已知晓未来之险，便可早做布局。
臣愿牵头组织鸿儒，研习阴阳调和之理，为将军祈福，亦为大汉江山稳固献策。少年英才固然难得，但保其福寿绵长，方能为大汉长久效力，此乃两全之策。」
刘彻听着二人的劝谏，心头的郁结渐渐散去。
他望着殿内躬身待命的群臣，眼底重新燃起熊熊斗志——是啊，他是汉武大帝，岂能被预知的未来困住？既然知晓了去病的命运，他便要亲手改写！
「二位爱卿所言甚是！」刘彻抬手抚案，语气铿锵有力，「传朕旨意，太医院即刻广征天下名医，编撰养生宝典；钦天监全力推演星象，择定吉时；董仲舒牵头，组织鸿儒研习阴阳调和之道。朕要让去病既能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亦能福寿绵长、安享天年！」
卫青闻言，心头的巨石轰然落地，他抬眼看向刘彻。
殿内群臣纷纷躬身领命，山呼万岁之声再次响彻甘泉宫，震得檐角铜铃叮当作响，驱散了先前的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