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肖珂云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购物袋，站在丽景花园的电梯里。袋子里装满了新鲜食材，都是她特意去城南菜市场买的。那里离她现在住的地方要转两趟公交车，但为了买到袁一凡最爱吃的那家土猪肉，她愿意跑这么远。
电梯镜面里映出她精心打扮的模样。她穿了件浅蓝色的针织衫，这是袁一凡曾经说她穿着好看的颜色。头发也仔细打理过，试图掩盖这些日子以来的憔悴。
开门的是袁一凡。他侧身让她进来，目光在她手中的袋子上停留了一瞬，却没说什么。
思语在看书。他指了指儿童房的方向，自己则转身走向客厅沙发，拿起刚才放下的文件继续翻阅。
肖珂云站在玄关，有一瞬间的恍惚。曾经这里是她每天进出的家，现在却连拖鞋都要自备。她换上自己带来的拖鞋，轻声说：我去给思语做点吃的。
厨房的摆设变了不少。她常用的那套刀具不见了，调味料的位置也全都变了。她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食材，还有几个贴了标签的保鲜盒，显然是袁一凡为女儿准备的辅食。
这井然有序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她：没有你，我们过得很好。
肖珂云深吸一口气，开始忙碌起来。她系上围裙，把买来的排骨洗净焯水，番茄切成均匀的小块，打蛋时特意多搅了几下，因为袁一凡喜欢吃蓬松的炒蛋。
厨房里渐渐飘起熟悉的香味。她记得刚结婚时，袁一凡总爱靠在厨房门框上看她做饭，说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画面。有时他会从身后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看她熟练地翻炒锅里的菜。
妈妈！袁思语闻到香味跑进来，小手扒着料理台边缘踮脚张望，好香呀！
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番茄炒蛋。肖珂云弯腰亲了亲女儿的脸蛋，还有爸爸最喜欢的糖醋排骨。
小女孩开心地拍手，转头朝客厅喊：爸爸！妈妈做了好多好吃的！
袁一凡抬头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淡淡应了声：
六点半，肖珂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糖醋排骨色泽红亮，番茄炒蛋金黄鲜嫩，还做了个清炒时蔬，都是以前袁一凡夸她做得好吃的菜。
她解下围裙，擦了擦手，朝客厅方向轻声说：一凡，吃饭了。
袁一凡放下文件走过来，目光在桌上扫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尝尝，肖珂云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想放到他碗里，手却在半空停住，还是以前的味道吗？我特意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多放了点醋。
袁一凡没有动筷子：我吃过了。
肖珂云的手僵在那里，那块排骨最终没能放进他的碗里。她讪讪地收回手，把排骨放到自己碗里。
那...那陪思语吃点吧？孩子说想和你一起吃饭。
袁思语已经自己爬上了餐椅，正拿着小勺子眼巴巴地看着爸爸。
袁一凡在女儿身边坐下，盛了小半碗饭，开始专注地喂孩子吃饭。他细心地把排骨肉剔下来，吹凉了才送到女儿嘴边，又时不时喂一口番茄炒蛋拌饭。
肖珂云坐在对面，看着满桌精心准备的菜肴，喉咙发紧。糖醋排骨的酱汁渐渐凝固，番茄炒蛋的热气消散，清炒时蔬的翠色变得暗淡。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却感觉不到任何滋味。
思语，多吃点青菜。袁一凡完全无视她的存在，专注地照顾着女儿。
爸爸也吃。袁思语乖巧地说。
爸爸不饿。他淡淡地说，目光始终没有看向肖珂云。
肖珂云低下头，机械地扒着碗里的白饭。米饭粒粒分明，却像沙子一样难以下咽。她想起从前，每次她下厨，袁一凡总会第一个坐到餐桌前，迫不及待地尝她的手艺。有时她故意嗔怪他偷吃，他就会笑着夹一筷子喂到她嘴里。
而现在，他连看都不愿多看这些菜一眼。
下周幼儿园要开家长会。肖珂云鼓起勇气打破沉默，你...你要去吗？
袁一凡头也不抬，继续喂女儿吃饭。
那...需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
两个字，干脆利落，像冰锥刺进她的心里。
袁思语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小声说：爸爸，我吃饱了。
袁一凡拿起纸巾给女儿擦嘴，然后抱起她：该洗澡了。
他抱着女儿往浴室走，走到餐厅门口时停下脚步，背对着肖珂云说：你看完思语就早点回去吧，这里不方便留你。
肖珂云手中的筷子地掉在桌上。她看着袁一凡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和女儿嬉笑的声音。
餐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着一桌渐渐冷掉的饭菜。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精心烹制的菜肴上，每一道都凝聚着她卑微的期待。糖醋排骨的酱汁在盘底凝结成块，番茄炒蛋的蛋皮开始发干，清炒时蔬的油光变得浑浊。
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为袁一凡过生日时，他也做了这么一桌菜。那天他下班很晚，但看到满桌菜肴时眼睛都亮了，抱着她说要一辈子吃她做的饭。
可现在，他宁愿说自己吃过了，也不愿碰一下她做的菜。
浴室里传来父女俩的对话声。
爸爸，妈妈不跟我们一起住吗？
妈妈住在别的地方。
为什么呀？
因为爸爸妈妈分开了。
那妈妈还会来给我做饭吗？
...偶尔会。
肖珂云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她看着碗里那块始终没有动过的糖醋排骨，终于明白，有些味道，一旦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冷却了，就再也热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