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云层后移开，落在那辆静止的面包车顶上，金属井盖边缘泛起一道冷白的光。叶尘盯着屏幕，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未变。他没有下令拦截，也没有调动人手靠近，只是将车辆轨迹、操作手法和设备型号逐一记录，导入系统分析模块。
三分钟后，数据比对完成。那台黑色盒子并非民用信号干扰器，而是经过改装的军用频段嗅探装置，能短时间截取加密通信数据。使用这种设备的人，至少接受过专业电子战训练。普通人接触不到，更不会用得如此熟练。
他调出暗影契约系统的界面，蓝色光标浮现眼前。这一次，他选择了“情报洞察术·深度模式”。系统提示：需消耗一百积分，且目标若具备反侦察能力，可能感知异常波动。
叶尘确认支付。
视野中瞬间浮现出三名可疑人员的身份标签与社交节点。画面模糊，但信息足够清晰——三人曾任职于隆盛城旧能源厂技术维护组，工厂关停后被遣散。近两年内，他们频繁与一批失业技工、退休安保人员私下会面，地点多为废弃厂房或夜间停车场。其中一人名下登记了两辆市政维修车，均未在官方报备名单中出现。
叶尘退出系统，立即调取市政档案交叉验证。三个月前，一份联名请愿书提交至市发改委，反对科创园区二期扩建计划，理由是“破坏原有产业生态，剥夺传统产业从业者生存空间”。请愿者共计四十七人，全部来自被淘汰的高耗能企业。该提案被驳回后，组织者销声匿迹。
他重新打开监控回放，重点筛查近期所有涉及公共设施的小型故障。七起事件中，有五起发生在旧厂区周边，且均由非值班人员临时报修。更关键的是，每次维修单上的签字笔迹高度相似，虽刻意伪装，但起笔角度和收尾力度存在一致性。
这不是偶然，也不是单纯的报复行为。这是一个因产业转型失去立足之地的技术群体，在试图用他们唯一掌握的方式延缓变革。
叶尘切换至技能强化库，启动“行为预测模型”。输入三人行动规律、藏匿偏好及资源获取路径，系统推演出下一步最可能的聚集点：北环路尽头的废弃工业变电站。那里曾是旧电网调度中心，内部结构复杂，至今未完全拆除。
他远程调派一架微型无人机，设定低空飞行模式，避开主雷达扫描区，朝目标区域移动。十分钟后，画面传回。变电站外墙破损严重，铁门半塌。院内停着两辆无牌面包车，几名身穿工装的男人围站在一张折叠桌旁，桌上摊着几张打印图纸。
镜头拉近，叶尘看清其中一人正在说话，嘴唇微动：“他们已经开始盯我们了。”另一人低头拆解手中的设备，“不能再用老办法动手，频率得换，路线也得改。”
声音断续，但关键词已被系统捕捉并标记。无人机悄然升高，拍下所有人面部特征，随即按预设程序返航。
回到指挥中心，叶尘将所有线索整合。这群人并未追求暴力破坏，也未寻求外部资助，他们的目的明确——阻止新兴产业落地，争取谈判筹码。目前尚无伤人记录，行动始终控制在“可解释”的范围内：停电归为线路老化，漏水说是管道腐蚀。他们不想成为罪犯，只想让社会听见他们的声音。
但他也知道，这种克制不会永远持续。一旦某次行动失控，造成重大事故，局面将彻底恶化。
凌晨三点十八分，苏铭的专车驶入地下车库。五分钟后，他出现在指挥中心门口，西装笔挺，神情沉稳。
“你让我来的。”
叶尘点头，调出投影。地图上标注出七起事件点位、三人身份背景、变电站侦察影像以及那份被驳回的请愿书内容。
“这些人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商业间谍。”他说，“他们是被时代甩下车的技术工人。工厂没了，岗位没了，连尊严都被当成过时的东西清理掉。现在他们想用自己的方式，拖慢这个过程。”
苏铭站在屏幕前，沉默良久。“所以你是说，我们要抓一群失业的老实人？就因为他们不甘心被淘汰？”
“我不是要抓人。”叶尘手指轻点桌面，“我是要找到源头。只要他们还在活动，就会留下痕迹。我们现在掌握的是组织雏形，再往前一步，就能锁定核心成员。但如果现在收手，等他们升级手段，下一次可能就是全城断电。”
“可一旦曝光，舆论会怎么写？”苏铭皱眉，“‘苏家打压底层技工’？‘资本清除异己’？你知道这些标题明天就能上热搜。”
“那就别让它变成新闻。”叶尘平静道，“我们可以先分类处置。骨干成员继续监控，普通参与者保留转化空间。给他们一条退路，而不是逼他们走上绝路。”
苏铭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打算怎么做？”
“申请接入城市就业数据库，查清这四十七名请愿者的现状。哪些人真的走投无路，哪些人早已另谋生计。同时，在科创园区周边增设隐蔽信号捕捉点，不主动出击，只做记录。等他们再次行动，我会顺着设备信号反向追踪，找到指挥节点。”
苏铭缓缓坐下。“我可以批权限，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不准公开身份，不准制造恐慌；第二，如果真有人愿意回头，你要给他们机会。”
“可以。”
“那就去做吧。”苏铭起身，临走前停下脚步，“不过你要记住，有些人不是看不见出路，而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输了。”
门关上后，叶尘坐回主控台前。系统正生成初步的组织结构模拟图，三个重点监控区域已被标红：废弃变电站、南郊物资中转站、东区地下管网枢纽。
他打开物品兑换阁，取出一套新型信号反射贴片。这种贴片能伪装成普通电缆接头，一旦敌方设备连接，便会自动回传定位信号。他准备将其安装在下一阶段最可能被盯上的目标——科创园区数据中心备用电源房的接口箱内。
此时，终端突然弹出一条预警：昨晚那辆市政检修车刚刚通过城西卡口，车牌依旧真实，但车身颜色由蓝白改为灰绿。驾驶员更换，行车路线绕开所有常规巡检点，正缓慢驶向南郊方向。
叶尘放大画面，看到车上两人戴着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工具箱，样式与之前使用的嗅探装置外盒一致。
他没有下令拦截，也没有通知巡逻队。只是默默将车辆轨迹加入持续追踪名单，并在屏幕上标记新的红色预警圈。
倒计时重新计算：距离预测的下次高风险窗口还有两小时十三分钟。
他的手指仍在桌面上轻敲，节奏稳定。眼睛盯着那辆车缓缓驶入监控盲区，消失在画面边缘。
车轮碾过一段坑洼路面，扬起的尘土中，一只手套从车窗缝隙滑落，掉在路边排水沟旁，指尖朝上，像是某种无声的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