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的膝盖还压在碎石上，血顺着脸往下流，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每滴血落地都冒起一丝白烟，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烧着了。
他没抬头，也没动。
双眼里那条规则锁链还在收紧，骨头缝里钻出的声音越来越响。那些话不停往脑子里塞——“你不该碰星图”“你不该查真相”“你不该活着回来”。
他咬住牙根，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响。
右手慢慢抬起来，抓住腰间的噬魂链。链条一震，像是活过来一样，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了一寸。一股刺骨的寒意扎进皮肉，反而让他清醒了些。
他靠着这股痛劲，一点点把身体撑直。
站起来了。
腿在抖，但他没倒。双眼虽然被穿了，可视野还没完全黑。透过锁链的缝隙，他还能看见星图中央定格的那一串光点路径——影瞳族的坐标，他已经记住了。
不能停。
他抬起脚，往前走。
一步踩下去，地面裂开一道细缝。火焰纹路从脚下蔓延出去，像一张网，迅速铺满整个洞府。原本静止的空气开始流动，带着灼热的气息。
前方岩壁轰然塌陷。
一块巨大的朱雀雕像从灰烬中浮现出来。它闭着眼，喙部有个凹槽，形状和祖龙逆鳞完全吻合。
他知道这是新的关卡。
左手伸进胸口内袋，摸出一片泛着暗红光泽的鳞片。边缘还带着温热，是龙葵亲手交给他的时候留下的体温。他没多想，直接把逆鳞按进朱雀的嘴里。
咔的一声。
石像双眼裂开，两道血红色的液体流下来，像眼泪。地面震动，火纹组成的通道在脚下延伸，一直通向倒塌的岩壁深处。
迷宫开了。
他迈步进去。
刚踏进一步，周围的温度猛地升高。火焰从四面八方涌来，在空中扭曲、凝聚，最后变成一个人影。
叶南天。
折扇轻摇，嘴角挂着笑：“你逃不出我设计的迷宫。”
声音很平静，像在聊家常。
叶无痕盯着他，没说话。左眼里的锁链微微颤了一下，刚才那句“你说我违规……可谁定的规？”在他心里又响了一遍。这一念起，锁链居然松了一瞬，眼前的画面清晰了半息。
他冷笑。
右手突然按上胸口，用力一 press。心脏猛地收缩，逼出一滴血。他弹指将血射向火焰人影的眉心。
血碰到火，轰地炸开。
火人瞬间崩解，露出背后刻着的阵纹——弯弯曲曲的线条组成一只巨口，正在吞噬无数生灵。正是《万灵吞噬图》的残阵，叶南天的标志。
果然是他布的局。
叶无痕收回手，指尖还在滴血。他没擦，任由血顺着手指流到手腕。这点伤不算什么。比起九重天门百年囚禁时每天被撕碎神魂的滋味，现在这点痛更像是提醒他还活着。
他继续往前走。
通道越走越窄，两边墙壁全是跳动的火焰。火光映在他脸上，血迹已经干了大半，结成一层薄壳。左肩的莲花状印记忽然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
尽头是一堵巨墙。
突然，整面墙爆裂。
火浪冲天而起，一只巨大的鸟影从中冲出。羽毛全是由燃烧的赤焰构成，翅膀一展，整个通道都被照亮。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俯冲下来，直扑叶无痕胸前。
一口咬住他衣襟下的皮肤。
那里是吞噬本源印记的位置。
剧痛袭来，叶无痕闷哼一声，却没有挣脱。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顺着伤口涌入体内——那不是敌意，是一种近乎悲怆的牵引。
他闭上眼。
识海里，本源之瞳的九重漩涡开始逆转。吞噬之力不再对外，而是向内抽取。那一缕来自朱雀火焰中的记忆碎片，被一点点剥离出来。
画面闪现。
九重天门前，雷云翻滚。前世的他已被打得只剩最后一丝神魂，眼看就要溃散。就在这时，一只赤鸟从南方疾驰而来，浑身浴火，双翼展开遮天蔽日。
它撞开守门神将，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即将消散的魂体。天门神光落下，贯穿它的胸膛。鲜血洒在空中，化作漫天火雨。
最后一刻，它的头转向他，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怜悯和不舍。
然后，一团火焰融入他的神魂。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叶无痕睁开眼，呼吸变得粗重。他看着眼前这只朱雀，声音沙哑：“原来……是你保住了我的魂。”
朱雀松开口，退后一步。它的身形已经开始变淡，羽毛一缕缕化作火星飘散。但它没有消失，而是转头看向通道更深处。
那里，火纹重新亮起，组成一条新的路径。
它是在引路。
叶无痕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被咬破的地方，伤口不深，但还在渗血。他撕下一块衣角随便包了下，伸手把嵌在朱雀喙中的逆鳞取了出来。
鳞片入手发烫，和朱雀的羽毛同时亮了一下。
他知道，这条路必须走下去。
他迈步踏上新出现的火纹通道。
两边的火焰自动分开，形成拱形的光廊。空气中传来低微的鸣叫声，像是某种古老的鸟啼，断断续续，带着哀伤。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豁然开阔。
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出现在眼前。四周立着十二根石柱，每一根上面都绑着铁链，链子垂下来，末端连着一具盘膝而坐的人影。他们穿着不同宗门的服饰，有男有女，全都低着头，像是死了很久。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桌。
桌上放着十二个空碗，碗底刻着不同的图腾。其中一个，正是影瞳族的标记。
最奇怪的是，桌尾坐着一个人。
穿着白衣，背对着入口，手里拿着一副面具。他轻轻晃着手腕，面具时不时磕在桌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无痕停下脚步。
他还没靠近，那人忽然开口。
“你来了。”
声音很熟。
是他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