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罩裂开的声音像干枯的树枝一根根折断。
叶无痕双臂撑在身前，手背上的青筋鼓起，指尖微微发抖。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吞噬本源正在拼命往外涌，像是被什么东西逼出来的。头顶的空间已经塌了一半，岩浆悬在空中，一滴都没有落下，整个世界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只有那股撕扯的力量还在不断挤压他的护罩。
噬魂链缠在左臂上，寒气顺着经脉往上爬，比刚才更急了。
他眼角扫过冰层的反光，看见自己的瞳孔里有九道红纹在转，一圈套着一圈，像是某种阵法自己在运转。这感觉不对劲——他没主动催动本源之瞳，可它却自己动了起来。
“不是防御……是在看？”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就在那一瞬，他明白了。
这护罩撑得这么久，不是因为他多强，而是吞噬本源在借着空间扭曲反向解析法则。就像野狗啃骨头，一边吃一边记住了骨头的纹路。现在它正把那些撕裂的空间痕迹一点点吞进去，转化成能用的东西。
他咬牙，没停下输出，反而加大了力度。
护罩晃了一下，冰层又厚了几分，硬生生把压下来的错位感顶了回去。
黑袍使者还站在原地，玉符已经碎了，灰光散尽。他没再动手，只是静静看着叶无痕，像是在等什么结果。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无痕开口，声音有点哑，“真要杀我，刚才那一击就够了。可你停了。你在看我能不能撑住。”
黑袍使者没回答。
叶无痕冷笑：“你是来监工的吧？不是拦我，是确保我走到这一步。”
他低头看了眼左手掌心。
“熵”字烙印还在跳，皮肤底下像是有虫子在爬。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压制它，而是试着把一丝吞噬本源引过去，顺着那股热流往深处探。
识海里突然浮现一段画面：一条暗红色的线，从他手臂一路延伸出去，穿过空间裂缝，连向某个遥远的地方。而这条线的纹路，和刚才玉符炸开时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同源。”他心里猛地一沉。
这不是巧合。玉符是引子，“熵”字是标记，两者出自同一套东西。就像钥匙和锁芯，一个在外面开门，一个在里面响应。
“所以你们不怕我觉醒。”他抬头盯着黑袍使者，“你们怕的是我醒得太早，或者太晚。我现在这个状态，正好。”
黑袍使者依旧沉默。
可就是这份沉默，让他确认了。
对方不能说太多，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旦他死了，或者彻底失控，后面那个“仪式”就废了。所以他才一直留着力，只制造压力，不给致命一击。
“炎髓之心……”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神变了。
朱雀残魂说过，那是净化的关键。可现在看来，净化本身，可能就是魔主计划的一环。他们不是阻止他拿到，而是逼他必须去拿。
因为只有带着“熵”字烙印的人，才能打开那扇门。
只有被污染的容器，才有资格完成转化。
“所以我不该逃。”他嘴角扬了一下，“我该往前走。”
话音刚落，脚下的石台突然一震。
噬魂链发出一声轻鸣，寒气猛然爆发，顺着地面蔓延出去，在护罩边缘凝出一圈霜纹。那霜纹不是死物，竟开始缓缓转动，像是一道封印阵的雏形。
叶无痕愣了一下。
这链子平时只会帮他压火，什么时候还能稳空间了？
他来不及细想，识海里的九重漩涡突然加速，吞噬本源自动分出一股，顺着霜纹流入地下。刹那间，他“看”到了地底的情况——三重封印，每一重都连着一道执念，而最中间，有个漩涡状的入口，正微微闪烁。
那就是湖底通路。
“时间不多了。”朱雀残魂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封印已经开始收紧，再晚一步，入口会彻底封闭。”
叶无痕点头，右手慢慢摸向腰间的青铜罗盘。
罗盘表面有些磨损，边角还有几道划痕，是他之前跟黑衣人交手时留下的。他轻轻一掰，咔的一声，盖子弹开，指针微微晃动，却没有指向任何方向。
它不是用来指路的。
它是用来“打断”的。
刚才那一波空间扭曲，就是靠它打了个空档。只要时机对，再来一次，他就能冲进湖底。
但他不能贸然动。
黑袍使者还在看着。
他不动手，是因为他也需要一个“正当突破”的节点。一旦他强行离开，对方很可能立刻补上更强的封锁。
所以必须等。
等一个“不得不破”的瞬间。
他闭了下眼，把注意力放回左臂。
噬魂链的寒气还在循环，路线很奇怪，不是乱窜，而是沿着某种特定路径走，每经过一个穴位，就停留一下，像是在传递信号。而每一次停留，护罩都会稳一分。
“这链子……认得朱雀的气息？”他忽然想到。
前世他炼制这链子时，用的是天魔残魂，可后来在某次穿越极寒深渊时，不小心沾上了神兽之火。当时没在意，现在回想，那火的温度，和朱雀残魂的波动非常接近。
难道这链子早就埋了后手？
他没时间验证，头顶的空间又开始塌陷。
裂缝扩大，岩浆翻滚着往上飘，护罩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冰层出现新的裂痕，霜纹也开始断裂。
黑袍使者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掌心朝下，没有用符，也没有结印，只是轻轻往下压了一下。
这一压，像是整个空间都被按住了。
叶无痕膝盖一弯，差点跪下去。护罩剧烈震荡，吞噬本源疯狂输出，才勉强撑住。
“你说我不该觉醒？”他喘了口气，抬头盯着对方，“那你告诉我，如果我是注定要毁掉的棋子，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敢碰我？”
黑袍使者眼神微动。
叶无痕继续说：“你能操控烙印，能引动空间，能设局让我一步步走到这。可你不敢杀我。不是不能，是不敢。因为杀了我，你们的计划就断了。”
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所以我不止是个容器。我是唯一能走完这条路的人。”
黑袍使者终于开口：“你比我们想的更像‘它’。”
“像谁？”
“你不知道？”黑袍使者看着他，“你听见钟声，还能醒来。别人听到，要么疯，要么死。可你不仅醒了，还找回了力量。你不觉得奇怪？”
叶无痕心头一震。
重生那天，黑暗中确实有一道钟声。不是幻觉，是直接响在他神魂里的。当时他以为是天道示警，现在想来，更像是某种召唤。
“你是说……我不是被送回来的。”他声音冷了下来，“我是被‘选’回来的？”
黑袍使者没回答。
可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无痕忽然笑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点血，也不擦，任它顺着虎口流下去。
“好啊。”他说，“既然你们想让我走这条路，那我就走到底。”
他右手猛地一转，青铜罗盘指针急速旋转，发出嗡的一声。
与此同时，左臂噬魂链骤然收紧，寒气全开，顺着霜纹轰入地下。
头顶空间应声崩裂！
岩浆倒卷，地面塌陷，护罩在最后一刻炸开，化作无数冰晶四散飞溅。可就在那一瞬间，叶无痕已经锁定湖心位置，右脚猛踏残存石台，整个人如箭射出。
黑袍使者站在原地，没追。
他看着叶无痕坠入湖底漩涡，嘴角动了动，低语了一句没人听清的话。
湖面恢复平静。
只有那块赤红晶石还在微微发光，朱雀残魂的身影隐约可见，注视着漩涡中心。
叶无痕下坠的速度很快，水流像刀子一样刮过皮肤。他睁着眼，识海里的九重漩涡还在转，吞噬本源不断吸收周围的水压和热流，转化为可用能量。
他知道，入口就在下面。
他也知道，一旦进去，就再没有回头路。
他的右手一直握着青铜罗盘，指针已经停了，指向正下方。
左臂的噬魂链还在发烫，寒气与体内的焚天火种隐隐呼应，像是在为接下来的封印破解做准备。
“三重封印……”他默念，“第一重，是执念。”
他能感觉到，第一道屏障就在不远处，厚重，冰冷，带着强烈的排斥感。
他没减速。
反而加快了下坠速度。
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将他迅速吞入深处。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那里有一道光。
微弱，但真实存在。
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罗盘边缘划破掌心，血混进水流，却没有散开，而是顺着某种轨迹漂向四周。
像是在画阵。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两个字：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