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7号废弃矿场的时候，天色正处在一种说不清的灰暗之中。
不是黄昏，也不是黎明，而是一种被源石粉尘和战争烟尘混合出来的浑浊天幕——像是谁用脏水擦过天空一遍，又懒得擦第二遍。
四周的风很冷，但那种冷并不纯粹，它裹挟着矿尘、血腥、腐败以及一种隐约的、让普通人细胞崩溃的源石气息，在空气里打着转，像幽灵在舔每一个吸气者的肺。
博士一行人踏上了这条通往卡兹戴尔的路。
队伍的配置大致是这样：
走在最前面的，是孤鬼，他一步一沉，安静地走着，右手自然垂在身侧，但只要稍有风吹草动，那把刀就会在一瞬间从鞘里闪出寒光。
博士跟在他身后，双手插在深蓝色指挥官外套口袋里，腰还隐隐作痛，一边走一边时不时捏一捏老腰，嘴上小声骂着“年轻人不懂老年人辛苦”。
坤坤爆则在博士左右乱窜，一会儿去踢一下路边的石块，一会儿又跑到孤鬼身边问这问那。
明剑则乖乖待在队伍中间，像个完全没长大的大学生，一脸好奇地打量四周的一切。
队伍的后半部分，则是凯尔希怀抱着幼年阿米娅——那只刚刚失去了父母的小兔子，此刻正紧紧抓着她的衣襟——走在稍偏内侧；偶尔，凯尔希身侧的博士会忍不住侧头看这小孩一眼，目光复杂又危险。
这条“道路”，勉强被称为道路，是因为它的两侧似乎曾经出现过车辙与行军痕迹，但现在，那些痕迹大部分都被崩塌的石块、倒塌的木架、烧焦的战车残骸和凝固成黑红色的血迹覆盖掉了。
风一吹，就能看到一块块源石结晶从某具尸体的皮肤里慢慢剥离，在阳光和尘土的混合中闪着幽蓝的光。
“呼——”
坤坤爆深吸一口气，刚想感叹一句“空气真新鲜”，结果刚吸进去那口风就呛得他咳嗽连连，“咳！咳咳咳咳——卧槽，这味儿……谁在这儿煮腐肉？！”
博士瞥了他一眼，pixel风格的眼睛在风沙中眯了起来：“你这鼻子，是不是有问题？这明明是‘源石粉尘混合尸体发酵再加上战场残留烟尘’特调套餐，你却能说成腐肉？”
“区别很大吗？”坤坤爆一脸震惊，“反正我只知道——很臭！”
“很臭确实没错。”明剑认真分析道，语气却出奇地清澈，“不过从气味分层来看，有至少五种不同的腐败程度，还有三种以上的燃烧残留的味道，嗯，还有一点点……焦毛味？”
他说着，居然还真深吸了一口，像在做科学实验一样闭上眼睛品鉴。
坤坤爆被他吓得一哆嗦：“哥们儿，你清澈归清澈，别清澈到要当‘味觉鉴尸师’啊！你以前也是这么变态的吗？”
“以前？”明剑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一点迷茫，“我……以前是怎么样的来着？总觉得脑袋里曾经塞满了数据和计划，现在空了好多，好舒服。”
孤鬼走在前面，突然插了一句冷冷的总结：“以前你是‘人形计算机’，现在是‘小孩版人形计算机’，区别大概就这么大。”
“孤鬼，你也开始损人了？”博士忍不住笑，“不过说实话，我有点喜欢现在的明剑，之前那种‘严谨到像个Excel表格成精’的状态，看着就累。”
明剑听懂了一半，愣了一下，随后嘿嘿一笑：“那现在的我，是不是更适合跟坤坤爆一起干坏事？”
“你们两个要是敢在这荒郊野外搞事——”凯尔希的声音冷冷地从后方传来，“我会亲手把你们的腿打断，然后扔进最近的感染者群里当诱饵。”
坤坤爆连忙缩了缩脖子：“欸欸欸，老女人，你脾气是不是在时空乱流里也升级了？”
幼年阿米娅被这几句你来我往的斗嘴吸引，怯生生地抬起头，睁大那双还有些红肿的蓝色眼睛，小声问：“那个……阿姨，你们……是在吵架吗？”
“不是吵架。”凯尔希低头，目光柔和了几分，她收起那股锐利，只留下一个患者家属面前才会露出的温度，“我们只是在……交流。”
“可是……”小阿米娅眨了眨眼，看向博士，“那个叔叔，会一直喊你‘老女人’。”
凯尔希：“……”
博士轻咳一声，赶紧走两步，凑过来笑嘻嘻道：
“咳，小家伙，这就是大人之间的‘感情表达方式’。你可以理解为——嗯，亲切的昵称。对吧，老女人？”
“再叫一声试试？”凯尔希平静地开口。
博士立刻转头对幼年阿米娅说：“你看，她害羞了。”
幼年阿米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悄悄缩进凯尔希怀里，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襟，鼻尖还轻轻抽动了一下，被空气中的血腥味熏得有点难受。
“阿姨，这里……好臭。”她小声说，“爸爸妈妈之前说，要离开这里……结果，结果石头就塌下来了……”
话到一半，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了。
凯尔希沉默了半秒，腾出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兔耳，另一只轻抚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别想了。你现在不需要一个人扛着，听见了吗？从今天起，你不是孤儿。”
博士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微一闪，嘴角勾起一点有点犯罪的微笑——那笑容里既有对幼年阿米娅的怜惜，又有无法掩饰的算计。
“老女人。”他压低声音，走在凯尔希旁边，“你看，这就是命运的馈赠。”
“你那叫拾荒。”凯尔希冷冷回应，“还带非法篡改时间线性质的。”
“命运的垃圾也是垃圾啊。”博士理直气壮，“问题是——我会捡。捡回来擦擦干净，养大，抛光打蜡，然后贴上‘钢铁阵线专属’的标签。”
他偏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兔子，压低声音道：“你想想，原时间线里，她是罗德岛的领袖，是那个会举着剑对我们挥挥的魔王兔。而现在——”
他故意顿了顿，笑容愈发愉悦：
“她会叫我‘叔叔’、‘爸爸’，会在黍妈妈的厨房门口排队要饭，会在我们基地里跑来跑去喊着‘大家好’。而且，她的人生观、价值观、敌我观……都在我们手上。”
凯尔希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博士。”她咬字极轻，眼神却异常冰冷，“我已经能预见未来十几年的头痛来源了。”
“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博士一本正经，“从敌方未来领袖到我家二号女儿，命运这波回旋球，打得真好。”
“我只觉得你很危险。”凯尔希说，“而且你忘了，顶尖四兄弟是纯种人类，不会感染源石病，但她不是。你打算怎么处理她的源石适应值？你要记住，你现在不仅在养成一个孩子，也在冒着把一个高潜力感染者带在身边的风险。”
“放心。”博士耸了耸肩，“我有你呢，老女人。我们钢铁阵线的医疗阵容，连死亡名单都能揍一顿让它改名叫‘延寿计划’。”
坤坤爆在旁边插话：“老大，你这比喻有点黑色幽默啊。”
明剑却听得津津有味：“延寿计划听起来不错，等我智商回来一点，我可以帮你设计一套数据模型。”
“你智商回来之前，先别想了。”博士拍了拍他的肩，“现在你负责当气氛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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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路走，一路看。
雷姆必拓往卡兹戴尔的路，本就不是什么和平时代的商道，而是在1086年这个时间点上，简直可以当作是“死亡博物馆”的户外展区。
曾经的道路被战争撕裂成一段段断裂的石脊，偶尔能看到某些用粗陋源石技艺打造的路碑倒在一边，上面刻着已经模糊不清的铭文；有的是警告，有的是墓志。
路边有被烧成黑炭的车队残骸，轮子上凝固的金属还保持着被高温融化后流淌的姿态，像某一瞬间的惨叫被永远定格。马匹或其他负重兽的骨架被半掩在泥土和源石中，头骨歪斜着，嘴里残留着铁制嚼子。
再往前走一点，能看到一些简单的营火痕迹，焦黑的木柴残段，散落的破陶碗，还有几具早已风化的尸骨——有的在护着更小的骨架，那是父母和孩子；有的骨头上还能看到粗糙的切割痕迹，说明连尸体也没能保留完整，部分肉被饥饿的人削走。
“哇……”明剑停下脚步，看着一片已经完全被黑色源石结晶覆盖的尸骨，眼睛里竟然有点好奇，“这种结晶化程度，好像很罕见？有没有可能把它敲下来，拿回去做实验——”
话刚说到一半，头顶就传来凯尔希冷冷的声音：“你敢敲一个试试？”
“……我开玩笑的。”明剑秒怂。
坤坤爆却在一边嘀咕：“其实我倒是想知道，拿这个当炸弹碎片，会不会更痛。”
孤鬼看了他一眼：“你想试，可以先拿自己试。”
“你们几个。”博士伸手指了指他们，“记住，虽然你们四个是纯种人类，对源石感染基本免疫——”
明剑好奇：“基本免疫？那是不是还有一点点概率会——”
博士斩钉截铁：“不会。你们四个的基因结构比较特殊，当初我做过详细检测，源石矿见了你们就跟见了债主一样想跑路。”
坤坤爆得意一笑：“所以说，我们是天然防毒服！”
“但——”博士手指转了转，又指向幼年阿米娅，“别人不是。不要搞不清楚重点。”
凯尔希轻轻点头：“博士，难得你还有点责任感。”
博士露出一个“你小瞧我”的笑：“我对自己人一直都很有责任感，主要问题在于——我对‘敌人’的定义比较严格而已。”
他的话音刚落，脚边的一块碎石被某种力量“咔哒”一声拨开，一只枯瘦的手从石堆下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裤腿。
“救……救……”
那声音干枯而嘶哑，像砂纸在铁板上摩擦。
坤坤爆吓得差点往后一跳：“卧槽！诈尸了？！”
孤鬼已经在第一时间出现在那只手边，刀锋弯弯一转，锋芒在那人脖子附近停住：“还活着。”
被压在石堆下的，是个年轻的萨卡兹男人，盔甲残破，脸上有大片烧伤，胸口有明显被源石技艺犁过的痕迹，伤口已经开始结晶化。旁边散落着几只断掉的角骨，应该是战斗造成的残骸。
年轻人费劲地抬头，看了博士一眼，那双发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求生的光。
“你……不是这里的人……”他费力地吐字，“往前……不要去巴别塔……那里……是——”
话没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猛地咳出了一口带着源石粉末的血沫。
凯尔希看了一眼，淡淡道：“源石感染最后阶段，肺组织大面积结晶化。救不回来了。”
博士蹲下身，看着他：“你叫什么？”
“……萨……卡兹……”男人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名字……不重要了。你们，快走……那座塔……已经疯了……”
幼年阿米娅躲在凯尔希怀里，露出半只眼睛看着这一幕，脸色发白，小手攥得更紧了。
博士沉默了两秒，伸出手，轻轻合上那人的眼睛——在那双眼睛彻底暗下之前，最后看到的是一张带着奇怪微笑的脸。
“放心。”博士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冷与决，“疯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坤坤爆挠挠头：“老大，你就这么让他死？”
“要不然呢？”博士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你觉得我们要给他做心肺复苏，还是给他上一课《如何正确面对源石病晚期》？”
明剑忍不住插嘴：“从复杂度和难度来讲，后者更难一点。”
凯尔希瞄了博士一眼：“你至少可以给他一点安慰。”
“我已经给了。”博士耸肩，“我让他在临死前见识到了一个新世界的领袖级帅哥，这安慰不够大吗？”
坤坤爆：“……老大，你这时候还能玩自夸？”
明剑却想了想，很严肃地点头：“从心理学角度，临终患者看到的景象如果足够震撼，确实可以提升主观幸福度。”
孤鬼淡淡补刀：“前提是他觉得你帅。”
队伍沉默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或真或假的吐槽。那短暂的喧闹，像是在这片阴郁的土地上点燃了一小簇火花。
幼年阿米娅怯生生地问：“叔叔……那个人，他是坏人吗？”
博士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兔耳，力度很轻：“不是。只是一个……倒霉的人。他站在了错误的时代，又站到了错误的位置。这个世界有时候不会问你是不是好人，只会问你，站在谁那边。”
小阿米娅似懂非懂，眨了眨眼，低声说：“那……我以后可以站在你们这边吗？”
博士愣了一下，随即笑弯了眼睛：“当然可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钢铁阵线的小兔子了。”
她想了想，又小小声地补了一句：“那……那我也是爸爸说的‘我们的人’吗？”
凯尔希的脚步顿了一瞬。
博士嘴角轻微抽动了一下——“爸爸”这个称呼，本来是另一个白兔子的专属，但从这小家伙嘴里说出来时，却让他心里莫名其妙地一软。
他没纠正，只是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是。你也是我们的人。而且是那种——很会惹事的那类，像你未来的……算了。”
“未来的谁？”凯尔希冷冷问。
“没谁没谁。”博士咳嗽一声，把话题岔开，“我们继续走。再磨蹭下去，卡兹戴尔那帮兄弟姐妹要以为我们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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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一路死。
越靠近卡兹戴尔，沿途的痕迹就越发疯狂。
不再只是散落的尸体，而是大规模的屠杀痕迹；整个山坡被整齐地烧成黑色，骨骸堆成一片，像某种仪式的祭坛。还有地方可以看到一面已经倒塌的旗帜，布料被风吹得破烂不堪，只剩下隐约的图案——黑色的塔影，和环绕塔身盘旋的光芒。
“这是萨卡兹的旧旗。”凯尔希评估了一眼，“巴别塔的旧制式。”
明剑好奇道：“那现在呢？现在他们是不是换了新logo？要不要我们帮他们做个更好看的？”
博士一听，眼睛亮了：“对哦，我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品牌入侵’？比如把他们的旗帜全换成‘天空属于钢铁阵线’？”
坤坤爆两眼放光：“到时候整个卡兹戴尔插满我们家的旗子，罗德岛的人一看：‘完了，这地方被占了。’我光是想想就觉得爽！”
凯尔希无奈地打断：“你们是不是忘了正事？你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做广告的。”
“救人也可以顺便做广告啊。”博士一本正经，“这是商业行为和人道主义的完美结合。”
孤鬼忽然停下脚步，举手示意安静：“前面。”
众人瞬间收声。
他们躲在一块高大的岩石后，透过石缝看向前方——那里是一道被源石侵蚀过的峡谷口，崩塌的石壁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晶体。峭壁之间有风呼啸而过，吹动着几条挂在木桩上的东西。
那不是旗子。
那是尸体。
被粗糙地用铁钩穿过肩胛骨，倒吊在峡谷口，作某种警告或献祭。风吹动那些已经干涸的血迹和破碎的衣服，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死者在低声呻吟。
幼年阿米娅只看了一眼，就条件反射般把脑袋埋进凯尔希怀里，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别看。”凯尔希轻声说。
坤坤爆咽了口唾沫：“这也太恐怖了吧……老大，你确定我们是来搞乐子的，而不是来参加恐怖片拍摄的？”
明剑又想分析，又有点害怕，犹豫了一下：“从排列方式来看，这种展示手法应该是用来……强调恐惧的吧？不过他们没有考虑艺术性，如果从构图角度来看——”
“停。”博士当机立断，“这个话题你就别继续发挥了，我们读者可能会跑。”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锐利：“看到了没？这就是1086年的卡兹戴尔——一个连死都要被挂出来给别人看的地方。”
“你看着还挺兴奋的？”凯尔希冷声道。
博士耸肩：“因为这说明一点——在这样的时代，我们出现，就是bUG级别的存在。只要我愿意，我们可以在这片地狱里建一座……更像家的地方。”
“你想把冰河禁区再搬下来？”孤鬼淡淡问。
“没错。”博士点头，“等救回小咪和小特，稳定形势之后，我们就找一块极寒无人区，把我们的冰河禁区基地从空间里‘砸’下来——再建一个钢铁阵线·前文明分部。”
坤坤爆眼睛一亮：“听着好刺激。”
明剑则若有所思：“那我要不要给基地升级一下能源系统？这个时代的源石矿还没被完全开采，我们可以——”
“先保命。”凯尔希冷冷打断，“你们这帮人，一遇到新世界就想先盖房子。博士，你是不是每穿越一个地方都想插旗子？”
“你不也是吗？”博士反问，“你看你现在——抱着幼年阿米娅，旁边站着我们几个疯子，后面还有一群未来会被你骂的干员在等你，你不觉得……很有归属感吗？”
凯尔希沉默了半秒：“……一点都没有。”
博士立刻笑了：“那就继续培养。反正时间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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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们一路前行，卡兹戴尔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地平线那一端，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色剪影——那是城墙，也是高耸入云的建筑群的叠影。更远处，一根仿佛要刺穿天穹的塔影若隐若现，那就是巴别塔。
在抵达塔影清晰的范围之前，博士再次掏出平板，开始例行工作——给失散干员发消息。
通讯界面上，一串串备注飞快滑过：
【黍妈妈】、【年】、【夕】、【w疯女人】、【乌尔比安】、【斯卡蒂·厨房毁灭者】……
消息发出去的“滴滴”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可惜回应少得可怜，大部分界面只有单调的“已发送”。
只有刻俄柏那边，很快弹出了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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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俄柏]**：博士——！
这条信息后面还跟着一连串乱七八糟的表情图标，那些图标的分辨率似乎还停留在某种古老聊天软件的水准。
博士手指一顿，立刻点开与刻俄柏的对话框。
**\\[博士]**：小刻？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周围什么环境？
很快，那边又噼里啪啦地发来了几条。
**\\[刻俄柏]**：这里好奇怪……
**\\[刻俄柏]**：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好多石头的地方，到处都是尖尖的东西。
**\\[刻俄柏]**：我刚刚想找吃的，结果路过的人看我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要把我烤了吃……
**\\[刻俄柏]**：然后我就跑到一个洞里面了，现在好黑。
**\\[刻俄柏]**：博士，我好饿。
博士扶额：“这小傻狗怎么哪里都能先想到吃的……”
坤坤爆立刻凑过来：“小刻？她也在这片地方？不会刚好在我们前面那峡谷挂起来的那一排里吧？”
明剑一脸严肃地说：“概率不高，从她发送文字的稳定性来看，她的手至少是空闲的，没有被吊着。”
孤鬼淡淡道：“而且那些尸体高度已经风化，她才刚被甩出来，时间不对。”
博士轻喘一口气，再次低头飞快敲字：
**\\[博士]**：你现在，立刻给我老实待着。
**\\[博士]**：找个最深的角落蹲下，蹲好，不许乱跑，不许发光，不许喊。
**\\[博士]**：有人来就装死，听见没有？
那边沉默了几秒，仿佛刻俄柏在认真思考“装死”这个技能的实现方式。
**\\[刻俄柏]**：装死的话……博士，会有吃的吗？
博士眼角狠狠一抽。
**\\[博士]**：集合之后我给你两块蜜饼，再加一大盘肉。
**\\[博士]**：前提是，你现在给我老实。
**\\[博士]**：要是你敢乱跑，我就让黍妈妈把你一星期的甜点配额全扣了。
这一次，刻俄柏回复得非常快：
**\\[刻俄柏]**：！！！
**\\[刻俄柏]**：我会乖乖待着的！
**\\[刻俄柏]**：博士你快点来，我已经在幻想蜜饼的味道了……
博士看着那一串“正在幻想”的表情图，把平板扣在额头上磕了一下：“这小家伙，对自己的生命安全的关心程度，远远不如对甜食的关心程度。”
凯尔希淡淡道：“她只需要知道，有人会去找她，这就够了。你能给她这个承诺，就算不错。”
“我可不是随便给承诺的人。”博士哼了一声，“但对自己人，我向来守信用——尤其是那些会帮我吃掉实验失败产物的人。”
明剑认真思考了一下：“从这个角度来说，刻俄柏确实很有价值。”
坤坤爆顺嘴补刀：“她是废物回收系统。”
孤鬼：“嗯。”
幼年阿米娅听到“吃的”，似乎也有点动摇，小声问：“叔叔……那个叫刻俄柏的姐姐，喜欢吃东西吗？”
博士想了想：“她不只是喜欢，她把‘吃东西’当成了自己人生的主线任务。”
小阿米娅认真地点头：“那以后……我可以和她一起吃饭吗？”
“当然可以。”博士笑着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们家吃饭，不会让人一个人吃的。”
凯尔希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复杂情绪——像是微不足道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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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前进了一段距离后，地形开始悄然改变。
地表隆起成一片片灰黑色的石柱，像是大地被一只巨手从下方托起，然后粗暴捏碎，残留的断面带着不自然的几何感。有些石柱上长出了巨大的源石晶体，晶体内部隐约可以看到被封入的骨骼和残影。
远处，巴别塔的黑色轮廓终于完全露出真容——那不是简单的塔，而是无数层重叠的建筑、桥梁、祭坛、通路堆叠出来的巨大怪物，仿佛一根插在卡兹戴尔心脏上的钉子。
“到了。”孤鬼停下脚步，声音比平时更压低了一些，“再往前，会进入他们的警戒圈。”
“终于啊。”博士长长吐了一口气，仰头看着那座足以让普通人双脚发软的塔，“每次远远看着这玩意儿，我就想——要是用mc里的tNt把它从中间炸开，会不会很壮观？”
坤坤爆双眼放光：“老大，这话我爱听！”
凯尔希直接一记眼刀甩过去：“你们现在敢动它一块砖，我就敢当场把你们打回时空乱流里。”
明剑也很客观地补充：“炸塔的行为，可能会对整个时间线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比如——”
博士抬手：“好了，各位，炸塔的幻想可以先记在小本本上。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把小咪和小特接回家。其余的，以后再说。”
说到“小咪”，他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了一瞬，随即掏出平板，再次发出了讯息。
**\\[博士]**：小咪，我们到巴别塔外围了。
**\\[博士]**：你现在的位置？周围有什么？
消息发出去，等待的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小阿米娅在凯尔希怀里抬起头，小声问：“叔叔是在……找家人吗？”
“嗯。”博士偏头看着她，笑得有点暖，“在找另一个……很喜欢‘父亲’的兔子。”
“那她……也会叫你‘爸爸’吗？”幼年阿米娅眨着眼。
“会。”博士想也没想，“而且叫得比你还熟练。”
小阿米娅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小吃醋，撇了撇嘴：“那……以后会不会没有人愿意叫你‘叔叔’了？”
博士愣了愣，难得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没关系，我这人不挑。你要愿意叫‘爸爸’，那就叫；想叫‘叔叔’，那我就多当几年年轻人。”
坤坤爆在旁边举手：“老大，那我能叫你‘干饭人之父’吗？”
“滚。”博士一脚虚踹过去。
就在这时，平板轻轻“滴”了一声。
**\\[宝贝女儿]**：啊，父亲？！
**\\[宝贝女儿]**：我看到你们了！
博士一愣，下意识抬头四顾：“看到我们了？在哪——”
紧接着，一条新的消息弹出。
**\\[宝贝女儿]**：父亲，往后看！
博士愣了一秒，条件反射般地转过身去。
在那片巴别塔投下的庞大阴影下，乱石堆与半塌的墙体之间，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正从阴影中飞奔而出。
白色长发、白兔耳被风掀起，身姿高挑却略微有些踉跄，身上的钢铁阵线制服带着风霜和血迹，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坚定——那是他熟悉的那双眼睛。
“小咪——”
博士的声音在喉咙里炸开，还没来得及喊完，那道白影已经像离弦之箭一样扑了过来。
“父亲——！！”
伴随着她近乎哭腔的喊声，一整只成年版白兔以惊人的速度撞上了博士的胸口。
“轰！”
硕大的冲击力让博士整个人后仰，直接被压倒在地，后背与地面亲密接触，扬起一片灰尘。
“嗷——我的老腰！！！”博士发出一声真挚的惨叫，“你们这家兔子都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会扑人——”
小咪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她死死抱住博士，整个人像要把自己嵌进他胸腔里一样，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还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父亲……”她声音哑得厉害，“那道白光之后，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甩到了这里……这里的人都很奇怪，他们一直在说什么‘塔’，一直在打架，我只能躲起来……我……我好怕……”
博士刚想抬手安抚她，结果一动腰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女儿你是兔子不是钢铁犀牛，你爸还没换钛合金腰椎呢……”
小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父亲扑得有多狠，她连忙抬起头，慌乱地从他身上撑起一点距离，眼圈还红着：“对不起！对不起！父亲，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要我帮你揉一揉？我学过一点肌肉放松——”
“你再揉我今天就得原地进医疗部。”博士咧着嘴，眼睛却在笑，“没事，活着就好。”
他艰难地撑坐起来，小咪赶紧扶着他，姿态小心翼翼，仿佛再用力一点就会把他掰断。博士伸手，习惯性地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把那乱糟糟的白发理了理。
“怎么样？”他柔声问，“有少块肉吗？耳朵在吗？尾巴还在吗？”
小咪吸了吸鼻子，被他逗得笑了一下：“都在的……父亲，你怎么还是这样……”
“你不在我面前哭鼻子，我就不骂人。”博士说，“你一哭鼻子，我就哪怕摔断腰也得来。”
小咪眼眶又红了一圈，终于没忍住，凑过来轻轻抱住他一点，像生怕再压到他：“我……真的很害怕，父亲。这里的人说话我听不懂，他们说的历史我也不熟……我一个人躲了好久，每天只能看着那座塔发呆，想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会说‘这塔真适合挂广告’之类的话……”
“哎呦。”博士笑出声，“你还挺了解我的。”
“而且……”小咪抬眸看了看他身后那几个人，眼中惊喜一亮，“坤坤爆叔叔、孤鬼叔叔、明剑叔叔，还有……凯尔希阿姨？”
她愣了一瞬，目光落在凯尔希怀里的幼年阿米娅身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咦？”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四岁的小兔子女孩，棕发短发凌乱，蓝色眼睛湿漉漉的，乖巧地趴在凯尔希怀里，正好奇地望着她。
两只兔子对视了整整三秒。
然后，小咪脑袋里那个用于“处理父亲骚操作”的模块开始发出剧烈报警声：“父亲……这位是……？”
博士表情认真地点头：“哦，介绍一下。这是你未来世界线里的竞争对手——罗德岛版阿米娅，幼年体。现在，我捡回来了，准备养成我们的人。”
小咪：“……”
幼年阿米娅怯生生地抓着凯尔希衣角，小声说：“阿姨……她也是阿米娅吗？”
凯尔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是的，你们俩……名字一样。”
“小咪。”博士歪头看向自己的女儿，“你要不要考虑改个名字？比如——小咪plus、小咪Ex、小咪二代？”
小咪缓缓转头，一脸“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的表情：“父亲，你这是正式宣布要开‘阿米娅系列限量收藏’了吗？”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博士全无羞耻，“这不挺好？咱们阵营以后一报名字——阿米娅·钢铁阵线特别版，配上‘正版认证’标志，罗德岛那边估计得气到集体掉毛。”
幼年阿米娅听见“小咪”这个名字，不知为什么有点羡慕，小声说：“那个姐姐……可以叫小咪啊，好可爱。”
博士一拍大腿：“听见没有，你的小妹妹都觉得你名字可爱。”
小咪捂住脸：“父亲，你再这样，我真要考虑换个姓氏了……”
“姓‘博士’？”坤坤爆插话，“那以后别人叫你‘博士阿米娅’，一听就是大老板女儿。”
明剑在旁边认真点头：“从品牌统一性来讲，确实有优势。”
孤鬼淡淡总结：“反正你们一家都不正常。”
凯尔希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们要是能在这巴别塔外围把家长里短聊三个小时，我建议你们干脆住这算了。”
她把话题无情扯回现实：“博士，感情叙旧过了，现在我们该讨论——怎么从那座塔里把特雷西亚带出来，而不把整个卡兹戴尔都炸掉。”
“哎，别这么快进入工作模式嘛。”博士抱怨了一句，但还是顺势收起表情，站起身拂了拂衣服，“小咪，你先和你‘小妹妹’打个招呼。”
小咪看着怀中的幼年阿米娅，眼神有点复杂——那里面有怜惜、有惊讶，还有一点点说不清的微妙。
她弯下腰，轻声说：“你好，我叫阿米娅，或者你可以叫我小咪。”
幼年阿米娅眨了眨眼，也小小声地说：“你好，我也叫阿米娅……那……那我以后叫你小咪姐姐，行吗？”
小咪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当然行。小咪姐姐听起来，很不错。”
博士看着这一幕，心里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两个不属于同一条时间线的“阿米娅”，此刻都站在他身边，叫他“父亲”或“叔叔”，这让他对“命运”这个词产生了一点想扯着它领子打一顿的冲动。
“行了行了。”他一拍手，把所有人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叙旧时间结束，小家庭温馨环节打个勾。接下来——我们要讨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小特从那帮萨卡兹疯子手里借走。”
“你能不能不要用‘借走’这个说法？”凯尔希扶额，“那是人，不是书。”
“我愿用一生还给她。”博士一本正经，“这叫长期借阅。”
坤坤爆笑得前仰后合：“老大，你这是把追老婆说得像办图书馆会员卡！”
小咪却严肃起来：“父亲，你和特雷西亚姐姐那边……已经联系上了吗？她那边的情况怎样？”
博士点点头：“联系过了。她现在被一群把她当圣女的萨卡兹人团团围着，对外说是供奉，对内我看就是软禁。以她的脾气，没把那帮人全拍飞已经说明她相当努力在控制局面。”
“那她有说，想不想离开？”小咪问。
“她说——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像活人。”博士耸肩，“这已经是很重的暗示了。”
小咪忍不住笑了一下，眼底的担忧却没有散去：“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这就要问我们的战术组了。”博士偏头，看向孤鬼和明剑，“一个负责找路，一个负责想办法。坤坤爆你负责什么？”
“负责搞事。”坤坤爆立刻举手，“比如——造成一点混乱，让他们注意力都转过去？”
“还有我。”小咪也坚定地说，“我熟悉父亲的风格，也熟悉你们的配合方式。巴别塔的外勤队伍我这段时间观测了一些，大致能判断他们的巡逻节奏。”
凯尔希听完，微微眯眼：“看起来，在你们的认知里，我只负责在后面擦屁股？”
“老女人，你可不能这样想。”博士立刻拍马屁，“你是我们精神支柱，是我们行动背后最强大的医疗与理智保障，是——”
“闭嘴。”凯尔希淡淡道，“行动之前，我们需要先做三件事：
第一，确认刻俄柏的相对位置，避免她在我们行动时乱入造成灾难。
第二，确认巴别塔内部近期有没有大型仪式或行动，如果有，我们可以趁机鱼目混珠。
第三——”
她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幼年阿米娅身上，稍稍停顿了一瞬：“第三，安排好非战斗人员的安全点。两个阿米娅，一个明剑（当前版本），不适合参与第一波突入。”
明剑抗议：“欸，我明明也是战斗力啊！”
博士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的清澈版本战斗力，大概等于——拿计算器砸人。”
“那也很痛的好不好！”明剑不服。
小咪想了想：“那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她们，让你们——”
“不行。”博士直接否决，“你是我亲自养大的女儿，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战斗力和精神支柱。你在前线，我才放心。”
小咪愣了愣，脸微微有点红，小声说：“父亲……你这么说，我会很高兴的。”
幼年阿米娅看着这一大群大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怎么闯塔救人”，虽然很多话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这些人都在动脑筋，都在为别人做事。
她扯了扯凯尔希的袖子，小声问：“阿姨……我以后……也可以帮上忙吗？”
凯尔希低头看着她，目光严厉里多了一点柔和：“你想帮忙？”
“嗯！”小阿米娅用力点头，“爸爸妈妈之前说，不能总是让别人帮自己，要学会帮助别人。”
“那你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活着，不给别人添乱。”凯尔希很认真地说，“有时候，活着就是最大的贡献。”
小阿米娅一愣，随后认真地点头：“那我会乖乖听话的。”
博士在一旁听见，嘴角微微一勾：“你看，这就是‘未来领袖幼年班’的觉悟。老女人，你这教育水平不错啊。”
“这是你从来学不会的部分。”凯尔希淡淡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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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别塔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顶。
卡兹戴尔荒芜的风从远方吹来，带着战火未冷的余温和血腥尚存的气味。远处隐约传来号角声、铁器碰撞声，还有萨卡兹人特有的嘶吼与吟唱。
博士抬头看着那根插在天穹下的黑色巨塔，深吸一口气，嘴角勾出一个兼具恶作剧与革命性质的笑容。
“好了，大家。”他说，“休整十分钟，整理装备，检查通讯。等会儿——我们去老萨卡兹的‘圣地’，借我们的圣女回家。”
坤坤爆双拳一碰，兴奋得眼睛发光：“搞大乐子的时间到了！”
明剑举手：“我能不能……顺便采集一点塔周围的源石样本？”
孤鬼淡淡道：“行动中你要是敢半途停下来敲石头，我就先敲你。”
小咪握紧手中的武器，耳朵竖起，眼中闪烁着决心：“父亲，这次我不会拖后腿。”
幼年阿米娅缩在凯尔希怀里，抬眼望着那座巨塔，虽然害怕，但在这一群人的包围之中，心里的恐惧被一点点压下去，只剩一个念头——
**他们说，要带人回家。**
那“家”，现在有一个名字：
——钢铁阵线。
博士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平板，屏幕上还停留在刻俄柏那串满是吃货幻想的表情图上。
他不由轻笑一声，将平板扣上，插回兜里。
“走吧。”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新时间线的第一场大戏——就从闯巴别塔开始。”
他那只右眼深处，蓝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属于钢铁阵线的前文明篇章，终于开始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