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寨子,老汉叮嘱完小辈们加强防范,便把陈谨礼带回了家中。
单看老汉家中的陈设,就不难知道这水寨的人,生活并不富裕。
这老汉,应当也算得上寨子里当家做主的人了,家中却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
木桌木椅,早已磨得发黑,端来的陶壶陶碗,也已有不少裂痕了。
“家中简陋,仙长见笑了。”
老汉倒上茶水,脸色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仙长放心,若是能解决此事,少不了报酬的。”
陈谨礼摆了摆手,“无妨的,老人家,劳您仔细说说,这些事从何时开始的?先前可有过什么预兆?”
“大概是……三个月前吧,要说征兆,好像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人染了病,变成了那副模样。”
老汉仔细回忆了片刻,“别的仙长看过之后,都说是水出了问题,得有水妖灵核才能解决。”
“别的,小老儿就说不上来了。”
陈谨礼捏着下巴沉思起来。
寨子里的水井确实有问题,刚才隔着老远,他都能察觉到井里,有一丝异样的气息。
那不是普通的阴腐邪气,而是炼尸术一脉独有的尸气!
毫无疑问,水井源头处,必定有炼尸术一脉的邪修作祟,只是不知污染水源,是否是刻意为之。
先前来过的那些所谓仙长,必定也能分辨此事。
但十之八九,是不想趟这浑水,跑去招惹一个四境邪修,便拿水妖灵核说事,好借机脱身。
“您老既然找上了玄门影市,怎么没去问问那些管事的,请他们出手相助?”
陈谨礼扬了扬下巴,追问道。
“嗨,别提了……”
老汉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恼火,“那些人嘴上说着派人来查,还不就是走个过场,问谁都是需要水妖灵核!”
“这前前后后,也来过四五趟人了,没见哪个当真办事的!”
这话,陈谨礼倒是并未觉得奇怪。
玄门影市说到底,是黑道的势力,并非每个人,都像方旭那样纯良仁善。
唯利是图之辈,才是绝大多数。
真正掌权的那些高层,寻常人只怕是挤破头皮,也见不到的。
想到这,他打消了折返回去,寻求支援的念头。
即便真的找来几个四境的,八成也是只收钱,不办事的货色。
不如自己想办法。
陈谨礼当即说道:“老人家,今晚容我暂住一宿,明天天亮,我再想办法处理此事。”
“小老儿这烂木头房子,小友怕是住不惯。”
老汉摆了摆手,笑道,“仙长稍待片刻,咱们寨子的金主,想必很快就会派人过来了。”
“金主?”
陈谨礼眉头一挑,“寨子外头,还有别的人家?”
“有,当然有。”
老汉领着陈谨礼走到窗边,伸手指向水寨之外,沿岸更远些的方向。
“仙长请看,就是那处了。”
陈谨礼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在水寨背后,大约三五里外,依稀可见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
“那户人家,做的哪路营生?”
陈谨礼追问道。
“水产和药材的买卖,咱们寨子里,世代都靠这些吃饭,那家大户来了以后,日子好过多了。”
老汉一边关窗,一边解释道,“只是几年前,当家的抱病走了,后头接手的,是那家的长女。”
“喏,正说着呢,人便来了。”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推开门,门外是个模样清秀的丫鬟。
瞧见陈谨礼,那丫鬟便一抱拳:“我家夫人听闻,寨子里来了位平乱的仙长,特来邀请仙长一叙。”
陈谨礼打量了一番那丫头,并未察觉到任何修士的气息。
其衣装也很是朴素,比起那些大富之家的丫鬟仆人,多少显得有些寒酸了。
老汉在旁附和着笑道:“仙长快去吧,庄子里住着舒服些,等仙长休息好了,再聊不迟。”
陈谨礼并未多言,点了点头,便跟上那丫鬟出了门,一路穿过水寨。
水寨后门出去没多远,迎面便能瞧见那座庄园。
细一看,那庄园倒是确实不小,却显得空荡荡的。
进了庄园,四周的氛围,更是多少有些压抑。
庭院中皆是枯枝荒草,像是很久没有精心打理过了。
尤其是那些枯枝上,还挂着不少白布条,大概是这家的女主人,还在为父亲守孝。
院子里基本瞧不见人影,偶尔瞧见一两个丫鬟,也相当怕生,见到人,立刻就埋下头去,匆匆跑远。
领路的丫鬟回头解释道:“仙长莫怪,夫人孝期未满,家中收拾得草率了些。”
“而今寨子里又出了事,闹得人心惶惶,家中的下人,大都遣散了,招待不周,还请仙长多包涵。”
“理解。”
陈谨礼并未多问。
谈话间,已到了会客厅堂门前。
“我家夫人已在大堂等候,仙长请。”
说罢,那丫鬟推开房门,领着陈谨礼走了进去。
大堂上摆好了茶桌,早已备下茶点,杯中茶水尚且冒着热气,显然刚倒出来不久。
茶桌边落座的,是个约摸着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捧着茶杯,静静望着煮茶的炉火。
“夫人,仙长带到了,奴婢告退。”
“下去吧。”
那女人回过头来,看向陈谨礼,“仙长请坐,民女腿脚不太方便,恕不能起身相迎了。”
陈谨礼立刻瞧见了桌边横着的拐杖。
“在下才是叨扰客,主家何必多礼?”
说着,陈谨礼上前落座下来。
仔细一瞧,这位女主人的身段,可谓十分高挑,约摸着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
其脸上并无粉黛,也不知是心中忧烦,还是近来身体不适,脸色显得格外憔悴苍白。
“民女庄又晴,见过仙长。”
女主人微微欠身颔首,算作行礼。
陈谨礼立刻注意到,此人的动作,似乎有些怪异。
倒也不至于手脚不协调,唯独是让人觉得,那动作格外费力。
仿佛为了一个简单的动作,不得不用上全身的力气。
其脸上的笑容,亦是有种说不出的僵硬。
就好像那张笑脸,并非是她无意间流露出的表情。
而是费劲地拉扯着脸上的肌肉,让五官定格在一个“礼貌微笑”的状态上。
总归,是让人感觉有些别扭。
“让仙长见笑了。”
察觉到他的眼神,庄又晴的表情,变成了尴尬的模样。
“先前寨子里出事时,不小心摔坏了腿脚,留下了病根,身子有些不太听话了。”
“若有何处冒犯,还请仙长莫怪。”
“抱歉,是在下冒昧了。”
陈谨礼抱了抱拳,不再深究此事,将话题转向水寨。
“在下正好想问问,近几个月来,水寨周遭,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倒是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庄又晴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唯独只听说,先前有几位仙长进山去寻水源,七八天了,都还不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