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葫芦里的糖豆还在跳。
我盯着掌心那颗发黑的豆子，它像有生命一样轻轻颤动。谢清歌靠在岩壁上没动，但我知道她醒了。她的呼吸变了，比刚才稳，也比刚才冷。
“你看出什么了？”她问。
“不是系统发的。”我说，“是有人在往里塞东西。”
“谁？”
“另一个我。”我看向她，“你说对了。这玩意儿早就死了，还能刷新情报，只能是别的‘陈守一’在喂数据。”
她皱眉：“那你现在算几个？”
我没回答。抬头看远处的虚空裂隙，那里原本安静，灰雾沉沉地飘着。可就在下一秒，一道裂缝突然扭曲，像是被人从外面撕开。
风来了。
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青衫玉带，眉心一点红。他站在裂隙边缘，半透明的身影浮在空中，左手摩挲着玉扳指。玄霄子。
只是这一回，他没有肉身。只剩一缕残魂。
“三百年。”他的声音不响，却传遍整个平台，“你躲得够久。”
我站起身，雷气自然涌上手臂。这一次不用调动，它自己就顺着经脉跑了起来，速度快得像认了主人。
谢清歌也动了。她抽出玉箫，手指划过唇角，咬破指尖，血涂上笛孔。
“你还记得赵铁柱吗？”我对玄霄子说，“那个被你扔进炼器炉的杂役。”
他笑了：“蝼蚁之命，死不足惜。”
“那你看看这个。”我抬起右手，掌心雷光凝聚，一道紫电炸出，在空中画了个圈。焦黑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和赵铁柱腰间铁勺一模一样的图案。
玄霄子眼神变了。
“他临死前把消息刻在勺子上。”我说，“藏在泔水桶底。你说他是废物，可他记住了你的口诀——人血鼎，需真我神魂为引。”
“所以呢？”他冷笑，“你现在不过合体期，也敢在我面前谈真相？”
我没再说话。抬手一招，雷角自眉心浮现，电光缠绕如龙。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召出它，不像以前那样失控冲撞，而是听话得很。
妖兽出来了。
从裂隙深处一头接一头地爬出来。有的长着六条腿，有的背生骨刺，眼睛通红，嘴里滴着黑液。它们不叫，也不停，直接扑过来。
第一波撞上我的雷网，当场炸成碎块。
谢清歌站到我背后，箫声响起。不是旋律，是震荡。音波扫过侧面，三头刚落地的妖兽耳朵爆开，跪在地上抽搐。
“你左，我右。”她说。
“中路归我。”我回。
我们背靠着背，谁都没动位置。雷光一圈圈往外推，音波一层层往前压。妖兽越来越多，但每靠近一步就得付出代价。
一头体型巨大的撞破雷网，爪子直奔我脸。我侧身避过，反手一掌拍在它肋下。雷劲透体而入，它整具身体炸开，腥臭的血溅了一地。
谢清歌那边更狠。她改用短促连音，每一声都像针扎进妖兽脑子。一头飞在空中的被音波震断脊椎，摔下来时砸倒一片。
玄霄子悬浮不动，十指结印。他嘴皮微动，像是在念什么咒。紧接着，剩下的妖兽双眼全红，动作快了一倍。
“狂化了。”谢清歌低声道。
“那就清场。”我说。
我踩出一步，脚下雷光炸裂，整个人冲进兽群。周天星辰步运转，身形忽左忽右，掌中雷球接连抛出。每一击都精准落在妖兽颈侧或关节，专挑弱点打。
谢清歌紧跟节奏，箫声变调，形成牵引。几头妖兽被音波拉偏方向，正好撞进我的雷暴范围。
轰！轰！轰！
地面不断震动，焦痕越积越多。一头最大的妖兽终于忍不住，仰头嘶吼，四肢猛蹬地面，朝我直冲而来。
我停下脚步，双手高举过顶。
雷角完全显现，紫电盘旋。体内雷劲全部往上提，经脉胀得发烫。这不是试探，是全力一击。
“吞其神魂！”玄霄子终于开口，声音尖利。
所有妖兽齐啸，速度暴涨，呈螺旋阵型围拢。
我不管那些。只盯着中间那头巨兽，双掌猛然下压。
粗壮的紫雷从天而降，劈在巨兽头顶。雷柱落地瞬间炸开环形冲击波，正赶上谢清歌一声清越箫鸣。
音爆与雷爆撞在一起，形成十字交叉的能量场。
咔！
巨兽头颅炸裂，身体四分五裂。周围的妖兽也被掀翻，不少当场毙命，剩下的尖叫着往后退。
裂隙光芒黯淡，妖潮开始溃散。
玄霄子脸色铁青。他盯着我，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合体期？”他冷哼，“不过是我炼药炉里的半成品。”
“那你等着。”我说，“等我把你的炉子砸了。”
他没再废话，身影化作黑烟，缩回裂隙。最后消失前，留下一句话：
“你以为赢了？你连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知道。”
裂隙缓缓闭合，风停了，妖兽没了，只剩下满地尸体和烧焦的石头。
我收了雷角，喘了口气。这一击耗了不少力气，但还能撑住。
谢清歌走过来，嘴角有血，袖口裂了一道口子。
“你怎么样？”我问。
“没事。”她擦掉嘴角的血，“就是这箫……有点烫手。”
我低头看她手中的玉箫。箫身泛着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
“别硬撑。”我说，“你刚才用了太多煞气。”
“我能扛。”她盯着我，“倒是你，刚才那一招，是不是伤了经脉？”
“有一点。”我活动手腕，“但不碍事。”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到我旁边，望着那道正在愈合的裂隙。
“他还会来。”她说。
“会。”我点头，“下次可能就不只是残魂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
“先活过今晚。”我看向药葫芦，“这颗糖豆还没停跳。”
它还在动。
一下，又一下。
像在提醒我什么。
谢清歌忽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
“你心跳太快了。”她说。
“刚打完架，正常。”
“不是。”她皱眉，“是从里面来的。你体内的雷……不太对劲。”
我愣了一下。
确实。雷气流转顺畅，但深处有种异样的热度，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经脉里游走。
我没吭声。
药葫芦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糖豆在动。
是整个葫芦在响。
我拧开盖子，倒出那颗发黑的豆子。它躺在掌心，表面裂开一道缝。
然后，从裂缝里，传出一个声音。
很轻。
两个字。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