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这李采臣,在那碗清水的倒影里,亲眼看见了自己身体里那“黑金双龙”相互纠缠的惊天异象,然后又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给震得倒飞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他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看着供桌上那碗还在“咕嘟咕嘟”沸腾的井水,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与……茫然。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战死沙场的古代将军?一个被雷劈傻了的穷光棍?还是说,一个由这两样“不搭界”的东西,硬生生给凑出来的……怪物?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只异常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是玄阳子。
“师……师父……我身体里……怎么有两条龙在打架?!”
“坐下,静心!”
玄阳子将他按回到蒲团上,并未多言,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在了李采臣的眉心之上。
一股清凉如水、却又带着丝丝暖意的奇异气流,从玄阳子的指尖,缓缓地注入了他的脑海。李采臣只觉得浑身一震,那颗因为恐惧和震惊而狂跳不止的心,竟瞬间就平复了下来,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也都被这股清凉之气,给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
“你刚才看到的,便是你这副身子骨里,最大的秘密。”玄阳子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你,不是寻常人。你的魂,也不是寻常魂。”
“小子,”玄阳子反问了一句,“你去过三岔河口那座‘镇水将军祠’吗?你可知,那祠里供的,为何是一尊‘无面’的神像?”
李采臣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因为,那尊神,一直在等他的‘脸’回来。” 玄阳子看着他,缓缓说道,“你的前世,乃是一位数百年前,战死于这九河入海口的护国将军。天津卫百姓感其恩德,立祠供奉,尊为‘镇水将军’。”
“他战死之后,一缕百战不屈的执念英魂,不入地府,不堕轮回,就那么盘踞在三岔河口的水眼之中。久而久之,竟与那九河水脉的‘水德灵气’,相互纠缠,凝为一体,化作了一股至阴至煞、却又带着护佑一方之念的‘人魂煞’。”
“而你,便是他历经数百年后,机缘巧合之下,投入凡胎的……转世之身!”
“这,便是你天生水性过人,身负远超常人气力,以及那水中倒影里,黑龙的来历。”
李采臣听得是目瞪口呆。闹了半天,自个儿上辈子,还是个受人香火的将军爷?
“那……那另一条金龙呢?”他忍不住问道。
“那,便是你今生的‘奇遇’了。”玄阳子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那一道错劈在你身上的天雷,在你体内,留下了一颗至阳至刚的‘天雷本源’。此物,乃是‘天道’神威的具现,霸道无比。这,便是那条金龙的来历。”
玄阳子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一股是来自‘人道’的,百战不屈的滔天煞气。一股是来自‘天道’的,至刚至阳的无上神威。一阴一阳,一体两面。这两股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无比的力量,就在你这具小小的凡胎俗体之中,阴差阳错地,达到了一个连贫道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平衡!”
“小子,你可知,你这副根骨,意味着什么?”老道的眼中,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烈日般的光芒,“意味着,你是一块万古唯一的‘奇才’!你的起点,就已经是旁人修行千年,都未必能达到的终点!只要能将这两股力量彻底融合,你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李采臣被师父这番话说得是热血沸腾,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脚踩玄冥老祖,拳打各路妖魔的威风模样了。
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玄阳子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冰水,把他从头浇到了脚。
“但是……”
老道话锋一转,脸上的兴奋,瞬间就被一片化不开的凝重所取代。
“这也是你身上,最大的‘催命符’!”
“催命符?”李采臣心里“咯噔”一下。
“没错。”玄阳子指着他的心口窝,沉声说道,“你体内这两股力量,如今,只是勉强‘共存’,却远未达到‘融合’的地步。它们就像是你身体里,住进来的两条真龙,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可那道‘天雷本源’,”玄阳子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终究是外物!”
“你给贫道听好了。我辈修士,餐风饮露,打坐练气,修的是什么?修的是将这天地间的灵气,化为己用,变成一丝一缕,能被我们自己的神魂如臂使指般掌控的‘自家真元’。这个过程,慢,但是稳!”
“可你体内的东西,不一样!” 他指着李采臣的心口,“它是老天爷不讲道理,硬塞给你的一道‘无主神雷’!它不是你修出来的,它只是‘寄宿’在你的身体里!你对它,没有半点掌控之权!”
“此物没有经过你神魂的祭炼,没有经过你心性的打磨,它依旧保留着最原始的、属于‘天道’的毁灭本性!”
“它在你体内,就如同一座未经驯服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
“平日里你奔波劳碌,气血亏败,它还算安分。可如今你踏入道门,即将开始修行。你一旦开始吐纳练气,你体内的气血就会日益旺盛。气血越旺,就如同往那火山底下添柴火!烧到最后,那火山一旦爆发……”
老道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一种极其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可李采臣,却全明白了。
他会像之前老道说的那样——五内俱焚,爆体而亡!
“那……那怎么办啊师父?!”他那颗刚刚飞上云端的心,又“pia”的一声,摔回了泥地里。他红着眼,一把抓住玄阳子的胳膊,声音都嘶哑了,“您这不是耍我吗?!您费那么大劲儿把我弄上山,就是为了告诉我,我早晚得自个儿把自己给点了?早知道这样,我……我还上什么刀山,下什么油锅!”
玄阳子看着他,却摇了摇头。
“不,还有一个凶险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