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离第一处节点所在的裂谷,继续沿着残图指引的晦涩路径,向山脉更深处行去。
越往里走,地势越发崎岖诡谲。煞气几乎凝成灰黑色的薄雾,萦绕不散,遮蔽天日,使得林间永远似黄昏般晦暗。树木形态也变得怪异扭曲,枝干如鬼爪,叶片漆黑如墨,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地面不再泥泞,而是覆盖着一层坚硬的、仿佛被阴气浸染了千万年的黑色岩壳,马蹄踏上去,发出清脆而孤寂的回响。
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连之前隐约可闻的兽吼都消失了,仿佛所有生灵都本能地远离了这片不祥之地。
然而,绝对的死寂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凶险。
当马车驶入一处三面环山、状如碗底的幽深山谷时,拉车的乌烟驹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任凭车夫如何呵斥鞭打,都踟蹰不前,浑身肌肉紧绷,瑟瑟发抖。
“有东西。”苏挽秋眸光一凝,望向山谷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煞气迷雾。她的感知远比乌烟驹敏锐,清晰地捕捉到迷雾深处,有数十道冰冷、贪婪、充满嗜血欲望的气息锁定了他们。
凌煌依旧闭目,仿佛未觉,只淡淡说了一句:“煞气滋生的孽畜,倒是会挑地方。”
他话音未落——
“嗷呜——!!”
一声凄厉尖锐、完全不似正常狼嚎的嘶啸猛地从迷雾中炸响,穿透力极强,震得人耳膜生疼,神魂都微微晃动。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数十声狼嚎接连响起,彼此呼应,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合鸣!
浓雾剧烈翻滚,一道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中扑出!
那是数十头体型大得不同寻常的妖狼!它们的毛发并非灰色或黑色,而是一种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暗红,根根倒竖,如同钢针。一双双狼眼闪烁着惨绿色的幽光,充满了暴虐与饥饿。最骇人的是它们的獠牙和利爪,竟闪烁着金属般的乌光,显然蕴含着剧毒与撕裂魂魄的煞气!
“是……是煞血妖狼!”车夫吓得魂飞魄散,声音变调,“成群出没……专食生灵精魂……超凡境高手遇上也凶多吉少!”
这群煞血妖狼显然将马车视为了送上门的血食,从四面八方扑来,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腥臭的涎水滴落在地,腐蚀得岩石滋滋作响。
苏挽秋面色一寒,下意识便要祭出法器。这些妖狼每一头都有接近超凡境初期的实力,狼王的气息更是直逼中期,不容小觑。
然而,就在她即将动手的刹那——
凌煌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扑杀而至、獠牙毕露的妖狼,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仿佛被嘈杂的声响打扰了清静。
然后,他对着虚空,轻轻吐出一个字:
“寂。”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法则符文的闪耀。
只有一个字。
如同言出法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那些正腾跃在半空、龇牙咆哮的煞血妖狼,它们眼中暴虐的绿光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湮灭。它们扑杀的动作僵在半空,强健的肌肉依旧保持着发力时的轮廓,却失去了所有生机。那令人心悸的嗜血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凭空抹去。
下一刻——
噗通!噗通!噗通!
数十头妖狼如同下饺子般,从半空中直挺挺地坠落在地,砸在黑色的岩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它们依旧保持着扑击的姿势,獠牙依旧狰狞,但眼中已再无一丝神采,仿佛瞬间变成了凝固的雕像。
死了。
全部死了。
在一瞬间,神魂俱灭,死得无声无息,死得透彻无比。
甚至连它们周身缠绕的那股凶戾煞气,都随之消散无踪。
山谷内重新陷入了死寂。
比之前更加彻底的死寂。
车夫张大了嘴巴,眼珠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握着缰绳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石化。尽管早已见识过这位爷的恐怖,但每一次目睹,依旧会带来全新的、颠覆认知的震撼。
苏挽秋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手,看着满地瞬间失去生命的狼尸,清冷的眸中亦是波澜微动。每一次见他出手,那种绝对意义上的“抹除”,都让她对“力量”的理解产生新的冲击。这并非简单的杀死,而是从存在层面上的否定。
凌煌再次闭上眼,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甚至不值得他记住的小事。对他而言,这些孽畜与之前坊市的苍蝇、李家的长老、总部的巡查使,并无本质区别。
乌烟驹恢复了平静,不安地踏着蹄子。
“清……清理一下……”车夫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对后面一辆车上跟随的万宝楼护卫吩咐道。那几个护卫也是面色惨白,强忍着恐惧,上前将那诡异的狼尸拖到路边。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碾过山谷。经过狼尸旁边时,苏挽秋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尸体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风化、消散,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正在被快速抹去。
她深深看了一眼重新闭目养神的凌煌。
这个男人,他本身,就是“寂灭”的化身吗?
马车驶出山谷,前方的煞气似乎淡了一些,但空气中的某种奇异波动却愈发清晰。那是与苏挽秋手中幡旗共鸣的波动。
第二个节点,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