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黑风山脉深处艰难前行了一个多时辰,周遭环境愈发险恶。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虬结的树根如同怪蟒般突出地面,盘踞在嶙峋的怪石之间。浓稠的灰白色瘴气几乎化为实质,缠绕在林木之间,能见度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一种阴冷的死寂。地面变得泥泞柔软,不时可见森白的兽骨半掩其中,更远处传来令人心悸的低沉兽吼,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平添无数压抑。
乌烟驹的步伐愈发迟缓,喷出的鼻息都带着白雾,显然极不适应此地浓烈的阴煞之气。车夫更是紧张得额头冒汗,全靠车身上的简易防护阵法勉强抵御着煞气侵蚀。
“到了。”
苏挽秋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沉寂。她指尖点向残图上一个微微发光的光点,又指向窗外某个方向:“前方三百步,左转有一处被藤蔓遮掩的裂谷,第一个节点就在裂谷底部的洞穴之中。”
车夫得令,小心翼翼地驾驭着马车,碾过盘根错节的地面,拨开垂落的、带着湿滑粘液的墨绿色藤蔓,果然发现一道深不见底、仅容马车勉强通行的狭窄裂谷。阴冷的风从谷底倒灌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煞气。
马车缓缓驶入裂谷,光线骤然暗淡,仿佛从白昼一步踏入黄昏。谷壁湿滑,布满苔藓,滴滴答答的水声在幽闭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谷底地势稍显开阔,一个约莫两人高的漆黑洞口如同巨兽之口,无声地张开在那里。洞口边缘凝结着白色的寒霜,精纯的阴煞之气如同潮汐般从中吞吐不定。
“就是这里。”苏挽秋拿起一面黑色幡旗,率先下了马车。凌煌随后而下,目光随意地扫过那洞口,并无丝毫意外。
车夫和乌烟驹则留在原地,不敢靠近那令人心悸的洞穴。
苏挽秋走到洞穴前方十丈处站定,屏息凝神。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地阴煞之气的浓郁,以及洞穴深处传来的、与残图和幡旗隐隐共鸣的奇异波动。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融入手中的黑色幡旗之中。同时,体内那丝寂灭本源之力缓缓流转,透过指尖注入旗内。
嗡!
幡旗无风自动,旗面上那些银色的符文骤然亮起,散发出幽深的光芒。整面小旗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比周围环境更加精纯、更加深邃的寂灭寒意。
“去!”
苏挽秋清叱一声,手腕一抖。
那面黑色幡旗化作一道幽光,脱手飞出,精准地钉在洞穴正上方的岩壁之上!旗杆入石三分,稳稳立住。
旗面猎猎作响,其上符文光芒大放,形成一个无形的旋涡。霎时间,周围弥漫的阴煞之气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向那面幡旗汇聚而去!
洞穴口吞吐煞气的节奏明显被打乱,变得更加急促和不稳定。洞口处的光线都似乎扭曲了一下,隐约能听到洞穴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沉闷回响。
第一处节点,成功布下!
苏挽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催动这经过凌煌改良的法门,对她目前的修为而言仍有些吃力。但她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能感觉到,布下此幡后,她与此地、与那遥不可知的幽冥涧之间,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凌煌站在她身后,微微颔首:“尚可。对寂灭之力的运用,比之前娴熟了些。”
得到他一句认可,苏挽秋心中微动,但并未多言,迅速盘膝坐下,取出一枚万宝楼提供的恢复丹药服下,调息起来。接下来还有六个节点需要布置,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凌煌则负手而立,目光似乎穿透了那深不见底的洞穴,看到了其内部蜿蜒曲折的通道,以及更深处那一片被无尽幽暗与死寂笼罩的奇异空间的模糊轮廓。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幽冥涧……倒比预想的,多了几分意思。”
约莫一炷香后,苏挽秋调息完毕,睁开双眼,眸中神光湛然。
“去下一处。”她起身,语气坚定。
马车再次启动,驶出裂谷,向着残图标注的下一个节点方向,继续深入这片被煞气笼罩的凶险山脉。
而他们身后,那面钉在岩壁上的黑色幡旗,依旧在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阴煞之气,旗面上的符文幽光闪烁,如同黑夜中一只缓缓睁开的冰冷眼眸,默默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为最终开启那生者禁区,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