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宁县安排运输的卡车便进了村里。
土路刚刚好能容纳一辆小卡车通过,之前大雨后清理路面,几个大队一起把路基修整勘实过。
要是路再窄一点再软一些,卡车一上路路就得被压塌,就得村民们自己赶牛车或者推着鸡公车把家具送到公社去。
钱红安想起之前棠清妤那句‘要想富,先修路’的话。
现在是真体会到那话啥意思了。
你再好的东西,你要拿出去卖钱,也得先出得去啊。
几个小时后,三辆小型卡车上装得满满当当,冒尖冒尖的。
家具堆叠得很整齐,没有一丁点空档。
三辆车正好有三个副驾驶位置,钱红安、周会计和棠清辰三人跟着一起坐卡车。
棠清妤一大早到县里,把自行车寄放在服装厂,然后买了去宁县的汽车票。
一辆辆卡车路过的动静也被小三崖、秃头山等附近几个大队瞧见,田里劳作的村民羡慕不已。
“乖乖哟,这么多的家具,这得卖多少钱啊?”
“听说牛马大队一个雕花三开门大衣柜卖四五十一个,衣柜门上雕着花,衣柜里头刻着标语,城里头结婚的小年轻可喜欢了。”
“嘶,啥?一个衣柜四五十?这能买好几十斤肉了,还是城里的有钱人要求多,要我说用柳条随便编个筐子,照样能装衣服。”
“你个土鳖子懂啥,城里人都讲究要面子讲排场,人家结婚时兴什么三转一响,前几年还只要36条腿,这几年都要求72条腿了。”
“这牛马大队有了小棠知青,是真正的跟着吃上肉喝上肉汤了。”
“话说你们队那个集体养猪的副业干得咋样了?前一阵我听我表嫂说你们队的猪养起来了?”
“还行,张队长和我们大伙干劲十足,现在就连吃饭睡觉都在想养猪致富的事,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打猪草去了。”
秃头山的猪养起来了。
小三崖的药田也开垦出来了,在李景的指导下,最近刚把金银花、板蓝根、黄芪等一些普通药材的苗子种下去。
大伙每天不是伺候自己队的猪,就是摆弄药材苗子。
平日八卦说闲话的大爷大婶和磨洋工的懒汉都少了许多,都被各自的队长赶着去劳作共同致富去了。
天天两眼一睁就是干,两眼一闭就是睡,睁开继续干。
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卡车到县里后,钱红安和周会计先到人民银行,将这批家具的‘发货凭证’和‘托收承付结算凭证’提交给银行同志,申请办理托收。
“同志,我们大队今天就要去送货了,麻烦你们了。”
银行同志冷漠地点点头,应了声“嗯”。
—
吉县。
沈延背着大包小包,从宁城安县开往霅溪市吉县的火车上下来。
安县没有直达霅溪宁县的火车,得在吉县转小汽车。
沈延去国营饭店点了个辣椒炒肉、酸辣土豆丝和一碗米饭。
端了米饭回到座位开始大口干饭,吃完一半沈延抬头喝了口军用水壶里的凉水。
冷不丁便瞧见门口进来一男人。
男人长得瘦瘦小小一米六,体重大概120,皮肤不黑是小麦色。
狡兔还没有被抓捕归案,另外几条路线的拐子也逃逸在外。
沈延心里一直想着这事,这些日子一碰见身形体重和狡兔相似的他总下意识打量人家,看谁都要怀疑一下是不是狡兔。
沈延目光追随着对方。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对方极为警惕,精明犀利的眼神朝沈延射来。
见是个陌生脸男人,那人并未放松警惕,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延好几眼。
接着那人收回了目光,背过身时眉心紧锁,下意识将自己的左手给藏了起来。
他看了眼柜台里的食物,匆匆说了句,“今天的菜式怎么这么少?算了我还是回家吃吧。”
说完不等打饭同志说话,他转身便走。
宁可错抓不可放过,沈延见那人沉稳的步伐里带着慌乱,立马起身几个健步追上去。
那人瞳孔一缩,头皮发麻,极力稳住情绪,脚下步伐猛地加快,意识到沈延的目标正是自己。
他拔腿就跑。
沈延两个助跑,大长腿一踹将人踹飞砸在国营饭店门口,吓得好几个人尖叫。
“你干什么?啊啊救命啊,有人青天白日杀人了!”
“救救我,我不认识他,他是凶神恶煞的歹徒。”
周围几个男人想跑上来救人。
沈延直接冲上去制止住男人,大手死死掐住男人下巴,终于看清楚男人下巴上小坑状的疤痕。
接着反剪他双手,左手一扯,男人被纱布包裹着的左手虎口映入眼帘,纱布一揭。
是一个鲜红的小坑。
至此,沈延已有百分之90确定此人就是逃逸在外的狡兔。
他掏出银手镯将人拷上,把随身携带的证件展示了下。
“我是公安,此人是逃逸的犯罪团伙老大,我并不是故意抓人。”
大伙一听“啪啪啪”鼓起了掌。
“原来是罪犯,公安同志真警觉,吃个饭也能抓个罪犯。”
狡兔面如土色,打死也想不到自己逃到吉县,连跑两个市,这里也没有发展过拐子,安全得很,怎么还是被抓了呢。
沈延请国营饭店的同志帮他看会东西,人家知道他是公安,高傲臭屁压根不存在,连连笑着应下。
而后他将狡兔扭送去了吉县公安局。
吉县也收到了市里下发的文件,对于沈延抓到团伙老大这一大功劳,公安局的人喜不自胜。
临走前沈延突然扫到接待他的公安局大队长脸上闪过异色。
他突然顿住,似笑非笑道。
“同志会写报告,向领导如实汇报一切吧?”‘如实’两个字他吐得格外重。
那人一惊,忙笑着开口,“当然当然,每个案子我们都会写汇报的。”
沈延的语气意味深长,“那我就放心了。”
“专案组的领导赵组长之前曾说过要邀请我去参加庆功大会和宣判大会,希望到时候能在两个大会上见到同志。”
该是他的功劳,必不能让人昧了去。
那人心下震惊,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抢夺功劳的念头被他打消,再也不敢动歪心思。
“哈哈,我很期待。”
见这人彻底老实,沈延这才放心走了。
接连转了三次车,在第二天抵达宁县。
清妤说他们大队要去宁县交货,便去宁县见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舅舅舅母,沈延一想到要一下见4个亲人,一时有些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