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府邸的密室,比以往更加阴森。
自从定下“巫蛊”毒计之后,这里便成了胡亥与阎乐二人秘密筹划的巢穴。
一张粗糙的桐木板,被阎乐用刻刀,歪歪扭扭地雕刻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而在人形的背面,赫然刻着一排数字。那是始皇帝嬴政的生辰八字。
胡亥亲自拿起一根早已准备好的三寸银针,眼神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与快意,狠狠地刺入了桐木人偶的心口位置。
“父皇……你不是最厌恶这些鬼神之术吗?”他一边刺,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很快,你最厌恶的东西,就会出现在你最喜爱的儿子那里了。我真想看看,你到时会是何等的愤怒!”
他的怨毒,已经深入骨髓。
“殿下,东西已经备好。”阎乐将桐木人偶,连同一卷写满了恶毒诅咒的符咒,小心翼翼地用黑布包裹起来,“现在,只差一个能将它神不知鬼不觉,送到上郡扶苏行辕的人了。”
“人选我已经想好了。”胡亥的眼中透出狠厉之色,“我记得扶苏身边有个叫‘赵成’的百将,此人好赌成性,去年因在军中聚赌,被扶苏当众鞭笞二十并降了职。他心中对扶苏必然怀有怨恨。”
“妙啊!”阎乐抚掌赞叹,“此人身在扶苏军中,最容易得手,又因有过节,有栽赃陷害的‘动机’。事后只需将他灭口,此事便再无痕迹!殿下之智,远超常人!”
胡亥听着这番吹捧,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似乎已经看到,扶苏被父皇赐死的凄惨下场。
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地策划着如何将这包藏祸心的“礼物”送往上郡之时。
麒麟殿的早朝也正在进行。
经过李斯雷厉风行的血腥清洗,整个朝堂的气氛可以说是肃穆到了极点。
百官们战战兢兢,端正站立姿势,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御座上那位心思难测的帝王。
在所有例行公事奏报完毕后,嬴政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宣布退朝。
他靠在龙椅上,目光扫过下方的文武百官,用难得的温和语气开口。
“近来,关中风调雨顺,秋粮大获丰收,此乃上天庇佑,亦是诸卿与万民同心之果。”
群臣闻言,皆躬身道:“皆赖陛下圣明!”
嬴政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朕心甚慰。为庆贺大秦丰收,朕决定,于半月之后在上林苑,举行秋日围猎。”
此言一出,不少武将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朝堂上压抑的氛围,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过,嬴政接下来的话,却让整个麒麟殿,瞬间为之一静。
他好似没有看到众人的反应,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些“人情味”。
“长公子扶苏,镇守上郡已有数年,劳苦功高。朕,亦颇为想念。”
“传朕诏令,特召长公子扶苏,即刻返回咸阳。参与此次围猎,以彰显我大秦父子亲情,与宗室同乐。”
这道诏令,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巨浪。
召扶苏回京?!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长公子扶苏亲近儒家,与陛下政见不合,这才被派往上郡“历练”,这几乎是朝野上下的共识。
可现在陛下不仅要将他召回,还要让他参与皇家围猎,这可是极大的恩宠和荣耀。
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不过对于在场的人精而言,瞬间都嗅出不一样的气息,这传递出来的讯号,绝对不一般。
丞相李斯站在文官之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以他的敏感嗅觉,立刻察觉到了些许极不寻常的气息。
陛下的心思,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这拉一个,压一个,两者之间,到底藏着何等深意?
而这道诏令以最快的速度,传出了皇宫。
当禁足中的胡亥从阎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都陷入了狂喜之中。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他兴奋地在密室中来回踱步,脸上的狰狞与狂喜交织在一起。
“我们正愁怎么把东西送过去,父皇,我亲爱的父皇,竟然直接把扶苏送回来了。”
阎乐也是一脸的激动与谄媚:“殿下,这正是上天都认可您的天命啊!扶苏离开了他经营多年的上郡大营,回到咸阳,身边护卫必然松懈,这正是我们下手的绝佳时机。”
“天予不取,才是有伤天和,送上门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或许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没错!”胡亥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凶光毕露,“上林苑围猎!多好的地方,多好的机会!扶苏啊,扶苏,我连墓地都为你选好了,你到了下面可要好好感谢我。”
他看向阎乐,脸上露出了毒蛇般的笑容。
“阎乐,我们的计划,恐怕要改一改了。”
“巫蛊之计,照常进行。这是让他身败名裂的诛心之策!”胡亥的声音,变得无比阴冷,“但,我们还要准备第二手。万一巫蛊之事不成,就在上林苑,给他准备一场盛大的‘意外’。我要让他,有来无回!”
双重毒计。
一为诛心,二为索命!杀人诛心,绝对不给对手任何翻盘机会,不然死的只能是自己,胡亥虽然没太大本事,这点意识还是有的。
胡亥的狠毒,在这一刻暴露无遗。他已经彻底被嫉妒与野心吞噬,变成了一头不折不扣的恶兽。
他们自以为计谋将要得逞,兴高采烈地开始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宴”,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
此时章台宫内,嬴政正平静地看着一幅上林苑的巨幅地图。
在他的【天帝望气术】视野中,那条连接着胡亥与扶苏的,代表着阴谋与怨毒的因果黑线,在自己下达诏令的那一刻,猛烈地翻腾和膨胀起来,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粗壮,也更加漆黑。
嬴政微微冷笑,棋子已经落座,这盘棋要开始下了。
朕倒要看看,你们能撑住几个回合。
“这招本来也是引蛇出洞。”
“现在蛇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要出洞了。”
他提起一支朱砂笔,在巨大的地图上,轻轻地画下了一个圈。
“你们想要为扶苏选墓地。好,好的很啊!那朕,也为你们,选好葬身的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