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儿颤抖着手,将那支承载了母亲半生虚荣与执念的金凤凰簪,缓缓浸入了澄澈的泉水之中。
刹那间,泉水如沸,金光暴涨!
簪头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悲鸣。
它不再是死物,竟从簪身挣脱,化作一道扭曲的金色藤蔓,闪电般扑向不远处的杨氏,死死缠住了她的脖颈!
“呃……呃啊……”杨氏双目圆睁,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双手拼命撕扯着那道不断收紧的金色藤蔓,脸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娘!”杨婉儿泪如雨下,声音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凄厉,“您总说这支金簪是您的荣耀,可您知道吗?为了打造它,祖父贪没的赈灾银两,害死了整整三百个无辜的流民!这簪子里,藏着三百个亡魂的怨气!”
话音刚落,杨府后院,一个负责处理府中“污秽”的老仆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
他脚下的土地正在龟裂,一个个深埋地底、本该装着剧毒药剂的瓦罐自行破土而出。
罐口没有渗出毒液,反而涌出一张张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符箓,上面赫然是“赎罪”二字!
罐中所藏的,竟是杨家几代人用来铲除异己、毒害无辜的罪证!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山间草庐,孙五爷正对着一卷泛黄的古籍,双手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他指着其中一行扭曲的古篆,声音嘶哑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双生地脉,阴阳共鸣,需至悲至爱之血方可引动’!杨小姐的眼泪是家族罪孽的‘至悲’,而那位郡主心怀苍生的眼泪,是救赎万民的‘至爱’!悲与爱,她们的泪痕,构成了启动地脉审判的闭环!”
孙五爷的话仿佛一道无形的敕令。
黑石岭下,被金藤锁喉的杨氏头顶那顶象征着无上权势的翡翠宝冠,在一阵刺耳的“咔嚓”声中,轰然炸裂!
无数张写满血泪的百姓卖身契从破碎的冠顶内飞散而出,如雪片般飘落。
然而,它们还未落地,便被一道道凭空出现的金光点燃,在半空中化为灰烬,仿佛在焚烧一个家族用累累白骨堆砌的权势。
泉边,正为饥民分发药粥的赵咸鱼动作一滞。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仿佛无视了百里山峦的阻隔,清晰地灌入她的耳中。
“娘亲……您为什么……为什么逼我戴那些首饰!它们根本不是荣耀,是祖父用百姓的血汗钱,从那些家破人亡的人手里换来的罪证啊!”
是杨婉儿的声音!
就在赵咸鱼心神巨震的瞬间,杨婉儿的一滴泪,混合着悲愤与决绝,终于滴落进了那口审判之泉。
轰——!
仿佛天地响应。
整座死气沉沉的黑石岭,从山脚到山巅,一瞬间绽放出无数朵巨大的金色莲花。
莲花光影冲天而起,在空中汇聚,形成一顶笼罩了整个杨家府邸的华盖天幕,庄严,肃杀,不容逃脱!
京城,凤玦王府密室。
凤玦缓缓展开那副新得的《双生共鸣图》。
图上,代表杨婉儿的那颗光点,此刻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并且与另一团代表着赵咸鱼的祥瑞云纹,开始了诡异的融合。
“原来如此……”凤玦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祥瑞之力并非无主,它在寻找……‘未竟的救赎’。”
他修长的手指在图上轻轻一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阴影压低了声音:“影六,立刻进宫,去告诉那个坐立不安的小皇帝。他苦寻不得,关乎国运的传国玉玺,此刻,正在杨家嫡女杨婉儿的胎记里,灼灼发光!”
夜色深沉。
杨府已被金莲彻底封锁。
杨氏披头散发地跪在庭院中央,那道锁喉的金藤已经消失,但更恐怖的事情正在发生。
她身上佩戴的所有珠宝首饰,无论是手腕的玉镯,还是耳朵上的明珠,都在金莲光芒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化作一株株墨绿色的药草,藤蔓般顺着她的肌肤向上攀爬,钻入她的衣衫。
那感觉,又痒又麻,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血肉。
“啊——!滚开!滚开!”杨氏状若疯癫,疯狂地撕扯着自己华美的衣衫,想要摆脱那些象征着她罪孽的药草。
就在她即将崩溃的边缘,一道清冷而带着一丝怜悯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清晰地响在她耳边。
“您将婉儿视为工具,用她来维系家族的荣耀,可您自己,不也是被这腐朽的家族逼得身不由己吗?”
是赵咸鱼的声音!
杨氏的动作猛地一僵,
话音未落,那口审判之泉的泉水突然冲天而起,在半空中蒸腾成亿万道纤细的金色丝线,如一场金色的暴雨,骤然向她席卷而来!
杨氏下意识地伸出手掌抵挡。
一声轻响,万千金丝汇聚成一股,瞬间刺穿了她的右掌掌心。
剧痛传来,杨氏惨叫一声,摊开手掌,只见一个鲜血淋漓的“悔”字,被硬生生烙印在了她的掌纹之中,永世无法抹去。
金莲华盖缓缓消散,黑石岭恢复了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杨府之内,却是一片死寂。
杨婉儿在经历了极致的情感宣泄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地倒在了冰冷的泉边,人事不省。
她的眉心,那块从小就有的红色胎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似乎隐藏着某种惊天的秘密。
远处的山道上,一道身影借着月色,正快步朝着杨府的方向走来。
她的神情凝重而决绝,手中,紧紧捧着一本陈旧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字迹的册子。
那是……杨婉儿从小到大的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