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金石之声,也非木器之鸣,它更像是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心弦,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拨动,发出的颤音穿透了骨骼与灵魂。
陆离怀中的竹琴瞬间滚烫如火,嗡鸣不休。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枯井的方向,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竟燃起了骇人的光亮。
他踉跄着,甚至可以说是被琴身的力量拖拽着,一步步走向那口古井。
“是它……是它在回应……”他喃喃自语,手指紧扣着发烫的琴身,“它不是在响,它是在哭。它记起了一首摇篮曲,一首被遗忘了太久的摇篮曲。”
当他苍白的手指摸索着触碰到井沿上那圈冰冷而繁复的金色纹路时,怀中竹琴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到了极致!
音波不再是无形之物,而是化作肉眼可见的、一圈圈金色的涟漪,以枯井为中心,轰然扩散!
涟漪扫过那棵狰狞的百年槐树,悬挂在树杈间的陆知行身下,那些盘根错节、如巨蟒般虬结的根系竟猛地一颤!
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无数粗壮的根须活了过来,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长出了温柔的触手,精准地托举住陆知行的身体,缓缓地、轻柔地将他从半空中放回了地面,稳稳地落在冰冷的砖石上。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早已化为废墟的官署旧址,老工匠吴凿子正带着一群徒子徒孙,满头大汗地挖掘着什么。
他们要找到旧祭坛的地基,那是永安城的根。
可无论他们如何用力,手中的铁锹、镐头总像是撞上了牛筋,被地底疯狂滋生的藤蔓死死缠住,寸步难行。
“师父,邪门了!这些藤条跟活了似的!”一个年轻徒弟气喘吁吁地喊道。
吴凿子啐了一口,正要发怒,那金色的音波涟漪恰好无声地扫过这片废墟。
突然间,吴凿子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丢下手中的工具,疯了似的跪倒在地,双手刨挖着脚下的瓦砾,指甲瞬间翻飞,鲜血淋漓。
“师父!”众人大惊失色。
吴凿子却充耳不闻,他刨开一层浮土,看着一块断裂的青砖上那模糊的纹路,浑浊的老泪瞬间决堤,哭得像个孩子:“老汉这双眼还没瞎!这是我三十年前亲手雕的莲花纹!我记得它!我记得每一刀的深浅!”
话音未落,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那些纠缠着铁锹的藤蔓瞬间枯萎,整片废墟的瓦砾开始剧烈震颤。
它们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石块,竟像是听到了某种古老的号令,开始自行移动、翻滚、拼接!
瓦砾倒流,尘埃归位。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无数碎石砖块在半空中飞速重组,竟拼凑出了一幅立体的、流光溢彩的活动影像!
影像中,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女子,正是初到永安时的赵咸鱼。
她的身后,是黑压压跪倒一片、满怀希望的永安百姓,他们仰望着她,如同仰望神明。
“天爷……”吴凿子的徒弟们全都瘫软在地,对着那光影磕头如捣蒜。
另一边,壤母正将一捧从枯井边取来的泥土样本,小心翼翼地铺在她随身携带的《气运图谱》之上。
那图谱并非纸张,而是一块温润如玉的奇石。
当泥土与图谱接触的刹那,壤母的脸色骤然剧变。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失声低语,眼中满是颠覆认知的震撼。
在图谱的显示下,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都像是一枚被完美封存的时间琥珀,内部闪烁着不同时代的光影片段。
而当她的手指划过那些赵咸鱼曾经走过的地方时,那些对应的尘埃竟陡然悬浮起来,在图谱上方排列成了一幅浩瀚而深邃的星图!
“我明白了……”壤母浑身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窥见天地至理的战栗,“这不是什么祥瑞体质……她根本不是什么福星!是这片土地本身,是这片被战火和灾厄创伤至深的土地,在拼命模仿她!模仿她面对创伤时的那种……那种近乎自残的坚韧和歉疚!”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陆离的琴音与地脉彻底达成了同频共振。
院中那尊巨大的冰雕莲花,表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滴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所有光芒的露珠,顺着裂缝缓缓滴落。
晶露坠地,并未消散,而是在地面上漾开一圈光晕,光晕中赫然浮现出一副倒影:那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破旧宫装,独自蜷缩在冷宫的寒潭边,用冻得通红的小手,倔强地擦拭着一块满是裂纹的墓碑。
正是幼年时的赵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