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厚重的地毯再次吞噬了脚步声。
“呵。”钟离风华发出一声轻笑。笑声散在空旷的餐厅,像蛇在吐信子。
奥琳娜走在前面,白色的裙摆像一朵在昏暗光线中移动的云。
她没有回头,却仿佛知道梵音跟在身后。
直到走到一处转角,远离了餐厅的视线范围,奥琳娜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脸上那副纯真无邪的表情未变,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探究。
“我是奥琳娜·菲利蒙。”她看着梵音,声音依旧甜美软糯,“你叫什么名字?”
梵音抬起眼,平静地迎上她的目光,没有回答。
奥琳娜见她不答,也不在意,反而微微歪头,露出一个更甜美的笑容,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梵音看着她湛蓝的眼睛,就像春夏里盛开的蓝天,澄澈透亮,全是纯粹与干净。
“你呢?”梵音问。
奥琳娜眨眨湛蓝的眼睛,明显没明白她的意思,语气依旧软糯,带着点懵懂,“我什么?”
“谁保护你呢?”
奥琳娜当即愣住了。
眼底的澄澈被委屈取代,鼻子一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晶莹又迅速溢上眼眶,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像碎掉的星光。
过了片刻,她用力抿了抿唇,攥着白色的裙摆,硬生生把快要滚落的眼泪憋回去。
再抬眼时,眼眶依旧泛红,却弯起了眼睛,柔软中藏着倔强,“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就像哥哥那样。”
提到“哥哥”两个字时,她的声音轻轻发颤,尾音带着依赖,还有想要挣脱庇护,努力变强的坚定。
钟离风华说过,只要她乖乖留在这里,就不会对亚希伯恩做什么。
等事情结束,还会把她送回去。这句话,是她此刻所有底气,也是她不敢轻易示弱的原因。
梵音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平静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捕捉。
“梵音。”她吐出两个字,声音依旧清淡,却少了几分先前的疏离。
“梵音?”奥琳娜眼睛一亮,刚才的委屈被欢喜冲淡了大半,连忙软糯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随即眉眼弯弯地夸耀着,“真好听。”
由衷的夸赞,没有半分刻意的讨好,纯粹得让人无法拒绝。
奥琳娜就是这般让人喜欢,连同梵音都抗拒不了。
奥琳娜眨了眨湛蓝的眼睛,又不自觉地想起餐厅里的针锋相对。
她心思细腻,虽不谙世事,却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而且她看了眼梵音唇上的红肿,明显与钟离风华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和他吵架了吗?”
她说的“他”,不言而喻,是钟离风华。
话音刚落,奥琳娜忽然皱了皱小巧的鼻尖,抬手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眼底闪过一丝难受。
那颗新换的心脏,不知怎的,泛起一阵淡淡的麻意,不是尖锐的疼痛,是密密麻麻的,顺着胸腔蔓延开来,搅得她心里发慌,连呼吸都变得微微滞涩。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是心脏还未完全适配,还是……因为眼前这个问题。
吵架?梵音只想笑,她恨不得杀了钟离风华。
她抬眼看向奥琳娜,见女孩按着胸口,眉眼间染着淡淡的不适,“怎么?”
奥琳娜轻轻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带着几分懵懂的困惑,“没、没事,就是……心脏有点麻麻的,怪怪的。”
她顿了顿,又看向梵音,眼底的担忧压过了身体的不适,“我就是问问,你别生气好不好?”
不等梵音开口,她又小声补充道,声音软乎乎的,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认真:“哥哥说,相爱的人,吵架会影响感情。”
梵音:“…………”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
奥琳娜浑身一僵,按住胸口的手猛地收紧,那颗新换的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像刚才的麻意那般温和。
反倒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心肌,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那刺痛来得又急又猛,顺着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连唇瓣都泛着淡淡的青,原本亮晶晶的湛蓝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雾,盛满了难忍的疼痛与无措。
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她白色的裙摆上。
“呜……”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细碎的呜咽,声音发颤,带着极致的痛苦与懵懂,“心、心脏……好疼……”
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撕扯着受损的心肌,那股剧痛感,让她直接晕了过去。
还好梵音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腰肢,稳稳接住她下坠的身体。
几乎在奥琳娜晕厥的同一时刻,走廊尽头传来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脚步声密集却有序,打破了死寂。
几个女佣快步跑过来,神色肃穆,没有多余的话语,也没有看梵音一眼。
动作熟练却轻柔地从梵音怀里接过奥琳娜,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头与腰肢,稳稳抱着她转身,快步朝着楼下走去。
白色的裙摆随着她们的脚步轻轻晃动,很快便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梵音缓缓把手放下来,头顶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有点凄惨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视线再次落在她身上,熟悉的寒气压笼罩下来。
梵音抬眼,便对上了站在走廊拐角的钟离风华。
他身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而孤冷,一步一步朝着梵音走过来。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浸在阴影里,一半被光线勾勒出冷硬的轮廓。
皮鞋踩在地毯上,没有丝毫声响,梵音往后退了几步。
空气里的寒凉愈发浓重,两人之间无声的张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走到梵音面前,钟离风华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身形带来的压迫感几乎将她笼罩。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混合着雪松味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主人受伤,仆人会有什么惩罚?”
顿了顿,他眼底掠过一丝病态的笑意,指尖轻轻拂过梵音的下颌线,语气里的嘲讽与压迫愈发浓烈,“下跪认错?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