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花灯还没撤干净,林薇雨就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再次南下。这次的目标是更远的闽州。
永宁侯府门口,柳氏拉着她的手,仔细叮嘱:“一路小心,到了那边多来信。生意上的事尽力就好,别太拼命,身子要紧。”她看着这个越来越有主见,虽然才13岁的庶女,心情复杂,但终究还是添了句,“若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记得家里永远给你撑着。”
这话说得格外郑重。林薇雨有些意外,心里却是一暖,用力点头:“女儿明白,谢母亲。”
她隐约听说了一些定国公府二房那边的风波,似乎跟五姐姐和自己的“名声”有点关系。但柳氏没明说,她也就懒得深究。在她看来,那些内宅的弯弯绕绕,远没有账本和货单来得实在。
柳氏看着女儿清澈又带着跃跃欲试的眼神,心里最后那点因为叶氏而起的膈应也散了。她轻轻拍了拍薇雨的手背,低声道:“咱们永宁侯府的姑娘,行得正坐得端,不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怎么想。有些人,眼皮子浅,做派小家子气,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林薇雨眨眨眼,虽然不太明白母亲具体指的什么,但还是乖巧应下:“嗯,女儿记下了。”
柳氏看着她上了马车,队伍缓缓启动,心里哼了一声。叶氏那点心思,她门儿清!不就是觉得薇雨是庶出,又在外经商,配不上她家嫡子吗?呸!她还不乐意呢!就叶氏那拎不清、还喜欢迁怒的做派,她还真看不上!好好的“亲上加亲”念头,趁早歇了!
皇宫,金銮殿。
年节的气氛尚未完全散去,但朝堂之上已是一片肃穆。皇帝高坐龙椅,目光扫过下方垂手而立的几位成年皇子,最后落在了那个身形尚显单薄、但眉眼间已隐隐有几分自己年轻时影子的四皇子赵琅身上。
“皇四子赵琅,天性聪颖,勤勉好学,朕心甚慰。”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今,册封皇四子赵琅为齐王,赐王府,开府建牙,望尔恪尽职守,不负朕望。”
旨意一下,满朝文武神色各异。
齐王!这可是个有分量的封号!陛下在此时册封年仅十四岁的四皇子为王,其意味不言自明!这是在明确告诉所有人,嫡子虽年幼,但名分已定,地位稳固!
睿王赵睿站在前列,面色不变,袖中的手却微微收紧。父皇这是在为老四铺路了!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到了这一刻,心里还是像堵了块石头。
靖王赵衍低垂着眼,看不清神色,但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他刚经历江南和京城的双重打击,势力大损,如今父皇又明确抬举老四,这储位之争,对他愈发不利了。
而被册封的齐王赵琅,则出列,规规矩矩地叩首谢恩,声音清朗沉稳:“儿臣领旨,谢父皇隆恩!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期许!”
定国公府,书房。
陈淮和匆匆从西山大营赶回来的父亲陈擎(定国公)对坐。
“齐王……”陈擎捻着胡须,沉吟道,“陛下这是要平衡局面啊。睿王势大,靖王受挫,抬出嫡子来,既是稳定朝局,也是警告两位兄长不要太过火。”
陈淮点头:“睿王殿下想必也明白。只是,这样一来,朝中那些原本观望的墙头草,恐怕会更多地向皇后和齐王靠拢。”
“无妨。”陈擎摆摆手,“我们定国公府,历来只忠君事,不参与皇子私斗。之前支持睿王,是因为他确实有能力,且靖王行事过于阴狠。如今齐王开府,我们依礼而行便是。关键还是在于自身。你在西山大营,要牢牢握住兵权,也是我们的底气。”
他看向儿子:“听说你岳家的六丫头,又南下了?”
“是,今早刚走。”陈淮答道,“她心气高,想去闽州打开海贸局面。”
陈擎眼中露出一丝赞赏:“是个有魄力的。让她去闯吧。咱们在后方给她稳住,必要时,给予支持。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
而被多方提及的林薇雨,此刻正坐在南下的马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情雀跃。
京城的是是非非,在她身后渐渐远去。那些关于嫡庶、关于婚嫁、关于朝堂争斗的纷扰,似乎都与她无关了。
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勾勒闽州港口的繁忙景象,盘算着如何与郑海进一步合作,如何将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卖到更远的地方,换回更多的金银和稀奇货物。
至于定国公府二房那位二公子陈彦……
她偶尔会想起他,想起他在江南时帮过自己,想起他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她感激他的帮助,视他为可靠的合作伙伴。其他的?她没想过,也没空想。
感情?那是什么?能当银子使吗?能帮她打通海路吗?
在她心里,广阔天地,大有可为。男人?尤其是那种好像有点麻烦的男人,暂时还排不上号。
马车颠簸了一下,林薇雨扶住车窗,稳了稳身形,嘴角却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闽州,我来了!
京城,定国公府二房院子。
陈彦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尚未融化的残雪,神情落寞。
他知道林薇雨今天离京。他甚至偷偷跑到街角,看着她的车队消失在长街尽头。
母亲叶氏经过那日与薇明的长谈后,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地逼他,但态度依旧冷淡,也不再提给他相看的事,仿佛在跟他冷战。
父亲陈驰则找他深谈过一次,话里话外依旧是门第之见,让他认清现实,及早回头。
他只觉得四面楚歌,无人理解。
而现在,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也走了,去了更远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就像这院中的孤树,被冰雪覆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阵自由的风,吹向天际。
“薇雨……”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为此苦恼的时候,他心中那道“白月光”,正摩拳擦掌,准备在更广阔的商海里兴风作浪,压根没把他这点少年情愫放在心上。
这情路,对他来说道阻且长;而对林薇雨而言,却根本还没找到上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