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定国公陈擎一巴掌狠狠拍在书房的花梨木桌上，上好的端砚震得跳了起来，墨汁溅了一桌。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手中紧紧攥着几页密信和账目副本，眼神像是要杀人。
陈淮和薇明垂首站在下首，书房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你们……你们确定？”陈擎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目光锐利地射向薇明。
薇明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父亲，证据确凿。三婶身边的金嬷嬷，借着出府采买的机会，多次通过西市锦绣阁与德妃宫中的太监传递消息。这是截获的密信副本，上面虽用了暗语，但指向明确。此外，三叔名下那个不起眼的笔墨铺子，近半年有几笔来历不明的大额进账，经查，源头与德妃母族一个远房旁支的产业有关。”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致命的一点：“而且，执棋在核对三房这些年异常账目时，发现有几笔款项的流向，隐约与北境军需案中几个被查封的商号有过间接接触。时间点，正是在军需案爆发前。”
“砰！”陈擎又一拳砸在桌上，额角青筋暴起，“蠢货！一群蠢货！他们是想拖着整个国公府给他们陪葬吗？！”
北境军需案是陛下心头的一根刺，牵扯进去的非死即伤。德妃和大皇子一党因此元气大伤。在这种敏感时刻，三房竟然还敢和德妃扯上关系，甚至可能间接沾染了军需案的边！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陈淮适时开口，声音冷肃：“父亲，如今局势未明，陛下对几位皇子的试探从未停止。我们定国公府向来只忠君事，不参与党争。三叔此举，已触底线。若被御史台或陛下知晓……”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陈擎明白。轻则夺爵罢官，重则抄家流放！他奋斗大半辈子才撑起的国公府基业，绝不能毁在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和蠢妇手里！
陈擎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淮儿，”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立刻持我的名帖，去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一趟，就说我们府上遭了窃贼，丢失了些许财物，请他们加强我们府邸周边的巡防。尤其是三房院落附近，多派些人手‘保护’。”
这是明着要把三房看起来了！
“是，父亲。”陈淮领命。
陈擎又看向薇明，眼神复杂：“薇明，你继续清理府内，尤其是三房所有产业和人员，但凡有疑点的，一律控制起来，账册封存。对外……就说你三叔感染时疾，需要静养，谢绝一切探视。他那个七品的闲职，我明日就上折子，替他辞了！”
断尾求生！这是要彻底斩断三房与外界，尤其是与德妃一党的所有联系！甚至不惜让三老爷辞官，彻底成为闲人，以消除陛下可能产生的任何猜忌！
薇明心中凛然，公爹此举，不可谓不狠辣果决。她垂首应道：“儿媳明白，定会处理妥当。”
“至于周氏……”陈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既然病了，就病到底吧。挪到郊外庄子上去‘静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府！那两个丫头……”他沉吟片刻，“规矩继续学，铺子继续管，但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全部换成家生子里最老实本分的！告诉胡嬷嬷，不必顾忌，往死里管教！若教不好，这辈子就别想出院子了！”
这是要把三房彻底圈禁起来，拔掉所有爪牙，让他们再也翻不出浪花。
“父亲英明。”陈淮和薇明齐声道。
陈擎疲惫地挥挥手：“去吧，动作要快，要干净。”
接下来的几天，定国公府表面平静，内里却经历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三老爷陈掣被强行“感染时疾”，关在院子里，连哭闹的机会都没有，身边小厮全部换人。
周氏更是连夜被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送去了最偏远的庄子上，身边只跟了一个粗使婆子“伺候”。
陈婉清和陈婉静还没从铺子的焦头烂额和胡嬷嬷的严厉管教中缓过神来，就发现身边熟悉的丫鬟婆子全不见了，换成了几个沉默寡言、眼神警惕的生面孔。她们想闹，却被新来的“教养嬷嬷”毫不客气地镇压下去，连院门都出不去。
府里其他下人见状，个个噤若寒蝉，做事更加小心谨慎，生怕被牵连。
薇明雷厉风行，借着这次机会，将府里与三房有过密接触、或有贪墨嫌疑的管事、婆子清理了一批，该发卖的发卖，该撵出去的撵出去，彻底肃清了内宅。
敬晖堂内，国公夫人听完薇明的禀报，长长叹了口气。
“你做得对，你公爹做得也对。”她语气有些复杂，“树大招风，我们定国公府看似显赫，实则步步惊心。三房……是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她看向薇明，眼神带着赞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这个家，以后要多辛苦你了。”
澄心院里，陈淮看着薇明略显疲惫的神色，轻轻握住她的手。
“这次多亏了你警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薇明靠在他肩上，低声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只是没想到，水会这么深，这么浑。”德妃的手，竟然伸得这么长。这次虽然斩断了她在国公府内的触手，但她在宫外，定然还有别的势力。
陈淮眼神幽深：“德妃这次损失不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更要小心。”
这时，揽月又带来了新消息。
“少夫人，四小姐的绸缎庄这个月居然小有盈利！虽然不多，但账目清清楚楚！严嬷嬷还夸四小姐举止越发沉稳了呢！”
薇明点头：“婉香是个踏实的孩子。”相比之下，另外两个……
“五小姐和六小姐可就惨咯，”揽月幸灾乐祸，“六小姐笔墨斋这个月亏了点，五小姐的杂货铺伙计卷了点小钱跑了，把她气得在铺子里直哭，回来还被严嬷嬷罚抄《女诫》呢！”
薇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杂货铺的伙计卷钱跑路？恐怕没那么简单。是铺子本身的问题，还是……有人趁机搞鬼，想搅浑水？
她吩咐揽月：“去查查那个跑掉的伙计，看他最近跟什么人接触过。”德妃的人，会不会趁机渗透？
陈淮道：“德妃如今不敢有大动作，但小麻烦不断。你让三房姐妹管铺子这步棋走得妙，既困住了她们，也给了我们观察对方动向的机会。那个跑掉的伙计，我会让人留意。”
薇明心中一定，点了点头。内宅要肃清，外界的风雨，也要开始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