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红尘三千客
紫霄宫那两扇玄紫色的殿门,如深渊巨口般矗立在混沌虚空之中。
门环并非凡物,而是由两枚不断坍缩膨胀、散发着无尽光热的日月星辰虚影构成,每一次脉动都牵引着宇宙本源之力。
门板上流淌着“混元”“无极”混沌道纹,每一道纹路的流转都引动地、火、风、水四大本源之力奔涌咆哮,在殿门前凝聚成四象神兽的虚影,拱卫着这方无上道场。
宫墙之上,琉璃瓦蒸腾着氤氲的紫金色雾霭,雾霭之中并非水汽,而是由纯粹天道法则凝聚成的粗大锁链虚影!“生”、“灭”、“轮”、“转”四个蕴含宇宙终极规则的巨大篆文在锁链上明灭不定。
这些锁链并非静止,而是在雾霭中缓缓游弋、碰撞!每一次碰撞,都发出“铛——!!!”震耳欲聋、仿佛能涤荡神魂、洗练道心的洪钟大吕之音!无形的声波震荡开来,在虚空中激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空间都为之微微扭曲。
殿内空间浩瀚无垠,却又因汇聚了洪荒最顶尖的存在而显得异常压抑。光线朦胧,唯有流淌的紫金道韵勾勒出众生百态。
大殿最前方,三个蒲团悬浮,三清圣人占据其上,气息沉凝如渊。老子圣人闭目趺坐于中央蒲团,面容古井无波。
一幅缓缓轮转的太极图虚影悬浮于其足下,阴阳双鱼首尾相衔,鱼眼处不断吞吐着混沌初开时最精纯的清浊二气,散发出调和阴阳、演化万物的玄奥道韵。那轮转之势,如同天地磨盘,无声碾磨着一切驳杂。
左侧蒲团上,元始天尊手持玉如意,如意之上原本流转的日月星三光此刻尽数内敛,光华黯淡,如同返璞归真,沉静如万古深潭。他玄色道袍上的云纹凝滞不动,沉重如万载玄铁浇铸,象征着其执掌的“秩序”之道在道祖威压下的绝对臣服。
右侧蒲团上,通天教主膝头横置着那柄曾截取天机的青萍剑。此刻,剑身光华尽敛,所有凌厉无匹的截天锋芒尽数收敛,剑意温顺如绕指柔丝,仿佛只是一柄凡铁。
然而,那古朴的剑鞘却不时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嗡鸣,如同一条蛰伏的太古苍龙,虽敛其爪牙,却难掩其骨子里的桀骜与随时可能爆发的惊天伟力。
稍侧后方,女娲娘娘端坐。她身着一袭翠绿长裙,裙裾铺展,如同一朵盛开的青莲莲台,散发着宁静而磅礴的造化生机。红绣球悬浮于她顶心三寸之处,七色丝线垂落,并非杂乱,而是在虚空中交织、凝结,形成一个不断生灭、孕育着无穷造化的“造化”符印,符印流转间,仿佛有万千生灵虚影在其中生息繁衍。
她素手轻托,掌心上方悬浮着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虚影——正是那能抟土造人、蕴含无上生机的九天息壤!息壤的每一粒微尘都仿佛是一个微缩的宇宙,明灭闪烁间,演绎着星河诞生、星辰湮灭的壮阔景象,其蕴含的造化伟力与紫霄宫的道韵隐隐共鸣,在殿内荡开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大殿两侧,气氛截然不同,如同冰火两极。左侧一角,妖皇帝俊端坐,面色沉凝。掌中河图洛书与龟甲虚影沉浮不定,龟甲表面赤红色的道纹如同活物般明灭闪烁,疯狂推演着天机,试图在道祖讲道前窥得一丝先机。
东皇太一立于其侧,头顶悬浮着一口古朴的混沌钟虚影,钟壁之上,地火风水奔涌的纹路缓缓流淌,散发出镇压诸天的厚重气息,钟体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压抑的低吼。
右侧一角,空间祖巫帝江巨大的骨翼微微收拢,但每一片边缘锋锐如神兵利刃的骨鳞都倒竖如针,散发出切割空间、撕裂虚空的锐利气息,骨翼边缘的空间都因之而微微扭曲。
水之祖巫共工蟒尾盘蜷,虬结的筋肉下引动着九幽深处最狂暴的地火之力在身下暗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炽热的气息让周遭的空气都微微蒸腾。
双方虽各踞一方,但那无形的煞气与翻腾的妖云却在殿中无声碰撞、挤压,激荡起道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然而,这足以在洪荒掀起滔天血浪的冲突气息,一旦触及紫霄宫那布满混沌道纹的宫墙,便如同冰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瞬间消融瓦解,被宫墙散发出的浩瀚道韵彻底镇压、净化,化作缕缕青烟袅袅升起,掀不起半点波澜。
在巫妖两尊庞然大物的阴影之外,亦有诸多洪荒顶尖的散修大能,如同点缀夜空的星辰,各自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东王公玄袍云纹,面容威严,掌中龙头杖赤金流火喷薄,凝成一个浑圆炽热、散发着焚尽万物气息的日轮光罩,将他与身侧的西王公护在其中。杖尾处,一道先前在混沌乱流中裂开的蛛网纹路,此刻正缓缓渗出几缕淡金色的血液。
血液并未滴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渗入脚下温润却坚不可摧的混沌神玉地面,瞬息间在光洁的玉面上烙下两个由金血天然凝结、散发着太阳真火气息的篆文——“仙庭”!二字熠熠生辉,宣告着仙庭之主踏足此地的印记。西王公素白如月华,云鬓间的白玉簪发出清越颤音。
簪尖一点太阴清辉悄然亮起,并非炽烈,却清冷纯粹到了极致。垂落的玄黄璎珞无风自动,丝丝缕缕的玄黄之气与月华交融,构筑成流转着“斡旋造化”道纹的太阴阵图。那清辉如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扫过殿内万千视线,目光所及,无论是闭目归元的三清,孕化造化的女娲,还是煞气暗涌的巫妖巨头,皆感到一股源自太阴本源的、冰澈神魂的寒意掠过。
镇元子大仙手持地书,面色平和。地书无风自动,书页翻卷间,显化出万寿山五庄观的虚影,更有万里锦绣山河的缩影在其中沉浮流转,散发出厚重无匹、承载万物的地脉之力。
红云老祖则显得洒脱不羁,足下并非祥云,而是熊熊燃烧、赤红如血的业火红云!红云翻滚升腾,散发出灼热而狂放的气息,竟将周围残留的混沌乱流都灼烧得“滋滋”作响,蒸腾起缕缕青烟。
殿内汇聚的洪荒大能,形态各异,气息磅礴,共同构成了一幅洪荒天地最顶尖力量的缩影。
妖师鲲鹏身披玄黑羽氅,手持一柄漆黑羽扇,看似悠闲地轻摇,羽扇边缘却切割出细微的空间裂痕,黑袍之下暗流涌动,眼神阴鸷如鹰隼,扫视着殿内众生。
西方接引道人趺坐于一朵虚幻的金莲之上,双目紧闭,面容悲苦,仿佛沉入梦中三千佛国净土,那净土景象在莲影中不断坍缩又重组,演绎着佛门寂灭与超脱的奥义。
准提道人手持七宝妙树,宝树光华流转,他指尖轻点,一枚菩提子自树梢脱落,果核裂开一道细微缝隙,缝隙深处,一个由纯粹佛光凝结、不断蔓延生长的“引渡”佛印悄然浮现,佛印边缘金光流转,却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蛊惑与强渡之力,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吐信。伏羲身着八卦道袍,袍上先天八卦图纹明灭不定,他指尖掐算,无形的推演之力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试图捕捉紫霄宫道韵流转的一丝轨迹。
然而,那推演之力甫一触及布满混沌道纹的宫墙,便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噗”的一声轻响,瞬间崩散成无数光点,湮灭如齑粉,伏羲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三千大能,代表着洪荒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与最玄奥的道法。妖族的凶戾妖气化作赤红烈焰,巫族的蛮荒煞气凝成暗红血芒,玄门正宗的紫气氤氲升腾,西方梵唱的金辉普照四方……无数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道韵气息,此刻在紫霄宫内交织、碰撞,形成一张无形而庞大的能量巨网。
这张网蕴含着足以撕裂星辰、重定地火风水的恐怖力量。然而,这足以颠覆洪荒的力量,在触及宫顶那流转不息、散发着“混元无极”真意的混沌道纹时,却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消融!
那混沌道纹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贪婪地汲取着殿内一切外显的力量与道韵。在这绝对的压制下,所有大能眸底原本倒映的星河运转、道法生灭的景象,此刻尽数坍缩、黯淡,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如同宇宙深渊般的静默。
殿内落针可闻,唯有各自的心跳与呼吸声在死寂中清晰可闻,如同暴风雨席卷天地前,那令人窒息的、万物噤声的绝对宁静。
殿内支撑穹顶的巨大玉柱上,蟠龙浮雕栩栩如生。在这极致的寂静与道韵的洪流压迫下,那玉雕蟠龙紧闭的龙目之中,竟缓缓渗出两滴粘稠如汞、散发着玄黄光泽的血泪!
“嗒……”
血泪挣脱龙目束缚,笔直坠落,砸在下方流淌着混沌道纹的地面上。
一声轻响,清脆得如同琉璃碎裂。
血泪并未四溅,而是瞬间没入地面流转的道纹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只在那浩瀚无边的道韵洪流中,激起一圈微不可察、转瞬即逝的涟漪。
就在这滴血泪没入道纹的刹那——
殿内三千道目光,带着敬畏、渴望、探究、忌惮等万千情绪,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刷刷地聚焦于九重玉阶的尽头——
那里,一方空悬的莲台静静悬浮。
莲台古朴无华,却仿佛是整个宇宙的中心。
此刻,莲台之上,空无一物。
但所有大能都清晰地感知到,那莲台正在吞吐、酝酿着自开天辟地以来,即将响彻洪荒、奠定万道根基的——
第一缕无上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