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抉择时刻
遗址西北角，古河道蜿蜒的痕迹依稀可辨，如今已被荒草和灌木覆盖。勘探小队拉起了临时照明灯，将这片荒凉之地照得一片雪亮。地质雷达车发出低沉的嗡鸣，扫描着地下结构。考古人员根据孙教授提供的草图，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地表，寻找着那个可能存在的祭坛基址。
指挥中心里，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大屏幕一侧是勘探现场的实时画面和雷达数据流，另一侧是实验室里铜坐龙持续攀升的能量读数曲线，以及裴民在生活区内越来越焦躁的监控影像。
“雷达显示地下三米左右有异常反射体！结构规整，疑似人工建筑！”勘探队长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压抑的兴奋。
“小心挖掘！注意任何能量或异常反应！”赵景书对着麦克风下令，手心渗出汗。屏幕另一端，铜龙的能量读数又跳升了一小格。裴民在房间里开始来回踱步，双手捂着耳朵，表情痛苦。
挖掘工作谨慎地进行着。夜幕逐渐降临，旷野上的风变得更冷，吹得照明灯晃动着，在地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发现夯土层！是人工地基！”
“清理出来了！是一个大约五米见方的石砌平台！上面有雕刻……好像是……水波纹和某种莲花纹饰？”
水波纹？莲花？这与“瞑目”、“守土”、“安静”的象征似乎吻合！指挥中心里的人们精神一振。
“平台中央有凹陷！好像原本放置了什么东西！”勘探队员报告。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难道另一件器物原本就放在这里，后来遗失了？或者……还在下面？
“凹陷处有填充物，不是原土。好像……被动过？”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实验室那边突然警报声大作！
“能量场攀升速度加快！指数级增长！”
“次声波强度急剧升高！收容舱中和场过载！”
“内间温度异常升高！”
屏幕上，代表铜龙能量的曲线几乎垂直向上飙升，瞬间冲破了图表上限！
几乎同时，勘探现场那边也传来惊呼！
“地下……地下在震动！”
“仪器乱跳！”
“快看平台中央！”
只见勘探现场拍摄的画面剧烈晃动起来！那个刚刚清理出来的石砌平台中央的凹陷处，泥土簌簌落下，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要顶出来！一股微弱但清晰可见的、淡金色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
然而，与“夔吼”那狂暴冰冷的能量不同，这股金光给人一种温暖、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的感觉。
“另一半！它真的存在！”指挥中心有人失声惊呼。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情况急转直下！
实验室紧急报告：“局长！收容舱外壳出现应力裂纹！内部压力急剧增大！目标能量形态发生变化，正在向高能等离子态转化！有爆炸风险！建议立刻执行应急销毁程序！”
应急销毁程序——那意味着启动收容舱内置的高能激光和化学分解剂，彻底摧毁铜坐龙！这是最后的手段，但也会永远失去它，以及可能解开所有秘密的机会！
几乎同时，勘探现场也传来噩耗！
“金光……金光在变弱！下面的东西……能量反应在迅速衰减！好像……好像被什么压制了！”
“震动停止了……”
画面中，那淡金色的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闪烁了几下，迅速黯淡下去，最终消失不见。地面的震动也停止了。
仿佛那股刚刚被激发出的、平和的力量，还来不及完全显现，就被另一股更强大、更狂暴的力量强行压制了回去！
“不……”赵景书听到身边的研究员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
裴民在生活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抱住头蜷缩在地上：“……断了……联系断了……黑了……全都黑了……它生气了！”
屏幕显示，实验室里，铜龙的能量场在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峰值后，并未爆发，而是开始缓慢回落，但依旧维持在一个极高的、不稳定的水平。它似乎成功阻止了“另一半”的苏醒，并展示了自己恐怖的力量。
抉择的时刻，残酷地摆在了赵景书面前。
一方是极度危险、随时可能失控爆炸、造成不可预知灾难的“夔吼”铜龙。执行应急销毁，是最安全、最符合逻辑的选择。但这意味着，另一件可能制衡它的器物将永远沉寂（甚至可能因能量反噬而损毁），裴民可能因精神链接断裂而遭受重创甚至死亡，所有的历史秘密也将随之湮灭。
另一方是继续冒险，尝试维持现状，寻找其他方法激活或引出“另一半”的力量来制衡。但这风险极高！铜龙的下一次能量峰值可能直接摧毁收容系统，它的精神影响范围可能扩大，后果不堪设想。
总部的声音也通过加密线路接了进来，语气严肃：“赵景书局长，基于当前风险数据，总部建议启动应急销毁程序。重复，建议启动应急销毁程序。请确认。”
建议销毁。这是总部的判断。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赵景书身上。他是现场最高指挥官，最终决定需要他来做出。
他看着屏幕上几个分屏：
实验室里那尊安静却蕴含着毁灭性能量的铜龙。
勘探现场那重归死寂、金光消散的石台。
生活区内痛苦抽搐的裴民。
他想起了乌仁图雅教授的话：“……留给后来人的、微弱的救赎希望……”
他想起了裴民描述的“……等……后来人……听懂……”
他想起了班吉然那沉重的、可能包含着无奈与牺牲的誓言。
销毁，一了百了，符合安全规程。
但那样做，就真的彻底扼杀了那丝微弱的希望，辜负了那跨越数百年的等待，也等于宣判了裴民精神世界的死刑。
赌一把？
赌那“另一半”还能再次被激发？
赌他们能在铜龙彻底失控前找到方法？
赌裴民能撑到那一刻？
这赌注太大了，押上的是所有人的安全，甚至可能是更大范围的稳定。
赵景书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像被冰冷的铅块填满。他的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每一张紧张、苍白、等待他命令的脸。
时间一秒秒过去，实验室的警报还在嘶鸣。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裴民的监控画面上。那个年轻的农民，无辜被卷入，此刻正承受着非人的痛苦。
赵景书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他对着麦克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总部，我是赵景书。否决销毁建议。”
指挥中心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重复，否决销毁建议。”赵景书的声音沉稳有力，压过了警报声，“理由一：目标能量虽高但趋于稳定，暂未检测到不可逆的爆炸前兆。理由二：另一件器物已确认存在，其能量性质与目标相反，存在制衡可能。理由三：第一接触者生命状态与目标深度关联，销毁可能导致其立即死亡或永久性精神损伤。”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我请求给予我们最后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我将亲自带队，尝试进行最终引导仪式。如果失败，我将全权承担责任，并立即执行销毁程序。”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最终回复：“请求收到。批准二十四小时。赵局长，愿你好运。”
通讯切断。
指挥中心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赵景书，眼神复杂，有敬佩，有恐惧，也有绝境中的一丝希望。
“立刻准备！”赵景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将目标物转移至勘探现场石台！搭建临时抑制场！所有相关专家远程待命！医疗组做好抢救裴民的准备！”
他看向屏幕上古河道边的石台。
最后的仪式，将在那里进行。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