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份居高临下的姿态，那份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狂傲，瞬间点燃了墨家众人的怒火。
“放你娘的屁！”
大铁锤第一个忍不住了，他将手中的巨锤往地上一砸，坚硬的青石平台被砸出一个浅坑。
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指着秦禹川怒吼道：“哪来的黄口小儿，口气倒是不小！”
“就凭你身后那百十号人？”
大铁锤上下打量了一下秦禹川，满脸的不屑。
“就这点儿家当，也敢来闯我们墨家机关城？
我看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有几笔画！”
秦禹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无视了大铁锤的叫嚣。
这种被彻底轻视的感觉，比任何反唇相讥都更让大铁锤愤怒。
然而，秦禹川可以不在意，他身后的章邯却不能。
“放肆！”
章邯怒喝一声，腰间的佩剑“锵”地一声出鞘半寸，一股凌厉的剑气瞬间锁定了大铁锤。
“区区反贼，也敢对十公子无礼！”
“唰——！”
他身后的百余名大秦锐士，动作整齐划一，齐齐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戈矛指向墨家众人。
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杀意笼罩了整个平台，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
墨家弟子们感受到了那股恐怖的压力，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神色紧张地与秦军对峙。
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住手！”
白衣飘飘的雪姬越众而出，她美目含煞，对着秦禹川斥道：“嬴政暴虐无道，焚书坑儒。
苛政猛于虎，天下百姓苦不堪言！”
“我们墨家高举义旗，乃是为天下苍生行正义之举！”
“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鹰犬，有何面目在此叫嚣！”
她的话语铿锵有力，充满了大义凛然的气势。
让许多墨家弟子都挺起了胸膛，仿佛自己真的是正义的化身。
“正义？”
秦禹川终于有了反应，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轻笑出声。
他转过头，看着义愤填膺的雪姬，慢悠悠地问道：“敢问这位姑娘，何为正义？”
“在你们墨家揭竿而起之前，我大秦铁蹄踏平六国，结束了春秋战国以来。
长达五百余年的战乱与纷争，让天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不用再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算不算壮举？”
雪姬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
秦禹川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继续说道：“而你们，打着‘兼爱非攻’的旗号，
却在天下初定之时，四处鼓动叛乱。
意图让这片刚刚获得安宁的土地，重新陷入战火之中。”
“让无数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的百姓，再次流离失所。”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现在，你来告诉我。”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在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
“究竟谁，才是在行不义之举？”
秦禹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雪姬的心上，也敲在所有墨家弟子的心上。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为天下苍生而战。
可此刻，秦禹川却从另一个角度，将他们的“正义”撕得粉碎。
是啊，战争……一旦再起，受苦的，不还是那些普通百姓吗？
雪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引以为傲的信念，在这一刻，被对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冲击得摇摇欲坠。
“你……”
“你休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高渐离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将雪姬护在身后。
他盯着秦禹川，眼神冰冷。
“哼，真是牙尖嘴利！”
“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你们秦国的暴行！”
“跟他废什么话！”大铁锤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再次抡起巨锤，咆哮道：“道理是打出来的。
不是说出来的！先把他抓起来再说！”
“说得好。”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众人身后传来。
“胜负，的确是斗过了，才知道。”
这个声音仿佛带着一股魔力，让场上所有人都心头一凛，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在平台后方的另一条通道入口处，几道身影缓缓走出。
为首一人，身着一袭标志性的白发蓝衣，手持一柄造型奇特的鲨齿剑，俊美而邪异的脸上。
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的眼神，如同一头蛰伏的凶兽，充满了侵略性与危险。
正是流沙首领，卫庄！
在他的身后，跟着妖娆妩媚的赤练，以及白衣胜雪、神情孤傲的白凤。
卫庄的出现，让本就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墨家众人脸色大变，前有秦军，后有流沙，这分明是前后夹击之势！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两个人身上。
盖聂。
与卫庄。
当看到卫庄出现的那一刻，盖聂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两位鬼谷派的绝世传人，时隔多年，终于再次以对手的身份，站到了彼此的面前。
“卫庄！”
高渐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森寒，他手中的水寒剑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剑气直指卫庄。
“你这条甘为帝国卖命的走狗，也敢出现在这里？”
对于高渐离的讥讽，卫庄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停留在盖聂的身上。
盖聂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与无奈。
“师弟。”
“你不该来。”
听到这声“师弟”，卫庄脸上的冷笑更盛了。
“我与秦国，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鲨齿，剑尖斜指地面，一股霸道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
“我来这里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卫庄的猩红眸子死死地盯着盖聂，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就是，你。”
他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墨家还是秦军，语气森然。
“今天，是我和我师哥之间的对决。”
“谁敢插手……”
“谁就得死！”
这番话，嚣张到了极点，却没有任何人敢于质疑。
因为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卫庄。
盖聂沉默了片刻，随即缓缓点了点头，握住了腰间的渊虹剑柄。
“好。”
他应下了这场宿命的对决。
“不过……”
盖聂的眼神扫过高渐离、大铁锤等人，声音平稳而坚定。
“要在我还了墨家的人情之后。”
卫庄收回了目光，竟是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
他抱着双臂，靠在一旁的石壁上，鲨齿剑插在身前的地面。
“可以。”
“我等你。”
而另一边。
大铁锤上下打量着秦禹川，眼中的轻蔑更盛。
“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我一锤子下去，他怕是会哭爹喊娘吧？哈哈哈！”
“别大意。”
高渐离低声提醒，但眼中同样闪过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