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月的身影伴随着尚未完全消散的光阶,清晰地出现在这一层,原本还在暗中激烈争辩的数十道浩瀚神念,瞬间噤声。
所有无形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成功登顶的闯入者身上。
白若月甫一踏入,便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压力,没有恶意,是那种历经无尽岁月,凝聚了无上智慧与修为的自然威仪,如同面对一片深不可测的星空瀚海。
她知道,这便是慧觉口中,大悲寺历代先贤大师留下的神念。
预想中的威严质问或是终极考验并未降临。
那些神念在短暂的寂静后,仿佛瞬间切换了模式,一个个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争相发出意念,扯着白若月问东问西,语气亲切得如同邻家老翁:
“咦?小姑娘,你这一身香火气,纯粹而厚重,闻着就让人舒坦。积了多少功德呀?”
“自哪里修行的呀?师傅是哪位高人?能教出你这般出色的弟子,定然不凡。”
“这锈剑……颇有古意,是个老物件了吧?”
白若月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热情”的关怀弄得有些发懵,但她很快稳住心神,一一恭敬作答:
“晚辈白若月,多谢前辈谬赞。香火之力乃是机缘巧合,为解青州之厄,幸得百姓信赖供奉。”
“修行之路……算是无门无派,机缘所致,东胜神州跌宕求生,东学一些,西补一些,并无正式的师尊。”
“此剑名‘藏真’,确是晚辈偶然所得之物。”
她的回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哦……无师自通,还能有如此成就,那是很不容易了。”一道神念感慨道,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自铁浮屠出去后,有什么打算呀?”另一道神念接着问,像是寻常长辈关心晚辈的未来规划。
白若月心中虽觉古怪,但仍认真回答:“若能解了身上恶咒,首要之事是回去拜访为我忧心的挚友,报个平安。之后,当潜心修道,以求精进。”
“嗯,知恩图报,道心坚定,那是很努力了。”神念们纷纷附和,语气愈发温和。
白若月:“???” 这第十二层的气氛,怎么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说好的最终认可呢?怎么变成唠家常了?
似乎有一道神念察觉到了她内心的疑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措,带着笑意传递意念道:
“小友,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更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你这一路闯来,破心志,渡迷局,显悟性,明善恶,乃至最后在第十层那般……嗯,‘别出心裁’的破局,其实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能踏上这第十二层,本身就已经证明了一切。铁浮屠所有的困难,你都已然越过。”
“能站在这里,你,白若月,便已得到了我大悲寺历代先贤神念的……共同认可。这最后一层,并非另一重考验,而是相见与交谈之地。”
最后这句话落下,白玉台上那几盏青铜古灯的灯火,仿佛响应一般,同时轻轻摇曳,散发出更加温暖而明亮的光辉,将白若月的身影笼罩其中。
白若月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登顶即是通关。
之前的种种艰难险阻,心志磨砺,智慧交锋,都是为了这一刻的资格。
真正的认可,无需再多言。
她再次郑重地向周围那浩瀚亲切的神念们行了一礼:“晚辈白若月,多谢诸位前辈认可。
铁浮屠梵钟自鸣,金光耀世的异象出现后,整个大悲寺高效运转起来。
古老宗门自有其法度。
铁浮屠异象显现,便意味着“登顶之人”的出现。
按照大悲寺传承的规矩,凡凭自身能力登顶铁浮屠者,无论其出身、来历、目的,皆为大悲寺最尊贵的宾客,需以最高规格相迎。
这是对铁浮屠考验本身的尊重,也是对无数先贤神念判断的信任。
钟声九响,清越悠扬,涤荡群山。
一队队身着明黄袈裟的僧人手持香花、经幡,面容肃穆恭敬,迅速在通往铁浮塔入口的道路两旁列队。
寺中闭关的长老被惊动,数道强横而温和的神识扫过塔身,几位气息渊深,眉宇智慧与慈悲的老僧,快步走向塔前广场。
这等阵仗,自然也惊动了寺内的客人。
寂嗔枯寂的目光从金光万丈的塔顶收回,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死寂。他缓缓捻动着乌沉佛珠,默不作声地随着人流走向广场,黑红的僧袍在风中纹丝不动。
另一侧,一道身着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冠的窈窕身影也倚在廊柱旁。妙音看着那异象,秀眉微挑,她第一时间就觉得登顶之人是白若月。
她确实看好白若月,认为其有能力登顶,但这速度……未免太过骇人。
“还以为至少要耗上三年五载,磨掉几层皮才能见到分晓,没想到……这么快。”
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与凝重,对这个白衣香火神,评价不由得又拔高了几分。
她理了理道袍,也信步走向广场。
在寺内众人心思各异的等待中,一道白色的身影,沐浴着塔内尚未散尽的微光,步履从容地踏了出来。
正是白若月。
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衣,腰挂锈剑“藏真”,眼神清亮坚定,周身气息似乎经过铁浮屠的洗礼,愈发凝练内敛。
在她摊开的右手掌心之上,一个由金光构筑缓缓旋转的“卐”字符文清晰可见,散发出祥和而威严的磅礴气息,正是登顶铁浮屠,得到历代神念认可的凭证。
她一出现,立刻便被守候在外的几位大悲寺长老感应到。
方丈与几位长老眼神一凝,立刻上前几步,方丈是位面容慈和,气息渊深的老僧,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声音洪亮而充满敬意:
“阿弥陀佛!恭喜施主成功登顶铁浮屠,得我先辈认可!施主天纵之资,心性超绝,老衲佩服,大悲寺上下,为施主贺!”
身后,所有僧众齐声诵念佛号,声浪如潮,表达了整个大悲寺的最高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