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之前,公然袭击本寺宝船,此等行径,已是赤裸裸的宣战。
两人身形一晃,化作两道凌厉无匹的金色长虹,携带着滔天怒意,追了下去,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宝船剧烈晃动、众人注意力都被下方的袭击者和追出的高僧吸引的短暂混乱之中。
一道融入阴影的暗红色丝线,悄无声息地自宝船下方阴影中射出,穿透了白若月所在静室那并不算厉害的防御禁制,直刺向白若月心口。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之前的袭击宝船,或许只是为了制造这一瞬间的机会。
“小心!”
妙音的厉喝几乎与那暗红丝线出现的同时响起,她一直保持着最高警惕。
暗红色的修罗火自她掌心爆发,化作一道火焰屏障拦向那丝线,同时另一只手疾速抓向白若月的手臂,想将她拉开!
那暗红丝线竟仿佛虚不受力,修罗火灼烧其上,只是让其速度稍缓,色泽黯淡少许,却未能将其立刻焚毁。
它甚至顺势一扭,沿着妙音的修罗火反向攀附而上,直袭妙音的神魂。
“阿弥陀佛!”
一声平和、舒缓的佛号响起。
那道阴毒的暗红丝线,在距离妙音眉心不到一寸的地方,被一只凭空出现的佛光凝聚而成的手指,轻轻点住。
那手指指尖一点微小的“卍”字金芒流转。
微微一颤。
嗤啦——!
连修罗火都未能瞬间焚毁的暗红丝线,如同遇到了终极克星的冰雪,从被点中的地方开始,寸寸碎裂,燃烧起纯净的金色火焰,眨眼间便消散无踪。
同时,下方极远处的山林深处,隐约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的闷哼,那隐匿在暗处施展此阴毒手段的施法者,遭到了强大的佛法反噬。
一个身披赤金色袈裟、面容清癯古朴、目光深邃平静如古井的老僧,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宝船之上,就站在白若月和妙音身前。
他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与整个大悲寺的山川灵气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师兄!”慧觉见到来人,脸上顿时露出尊敬与松了口气的神色,连忙躬身行礼。
来人正是大悲寺罗汉堂首座——慧明大师。
慧明大师对着慧觉微微颔首,目光随即扫过一旁的白若月,以及虽收起了修罗火却依旧保持戒备姿态的妙音。
他的眼神温和中带着安抚的力量,最终,那深邃的目光落向方才暗红丝线消散的虚空之处,眼中一丝极淡的寒芒闪过。
“寂嗔师弟,”
他的声音平稳响起,带着一种淡淡的、仿佛看着误入歧途之人的失望:
“多年不见,你的修为或许精进了,但这手段,却是越发下作,业火焚心,终伤己身。在我大悲寺山门前行此鬼蜮伎俩,非但辱没了佛法,更坠了你血海禅院的名声。”
他的声音回荡在山门之前,带着一种斥责。
虚空中,寂嗔那阴冷干涩的声音带着不掩饰的讥讽与怒意隔空传来:
“哼!慧明!少在那里假仁假义!
你的师兄派头倒是摆得十足,竟教训起我来了?
我血海禅院行的是大破灭、大清净之道,斩孽除障,何错之有?
倒是你!堂堂大悲寺首座,竟与修罗道的妖孽为伍!
她手上沾染了我西牛贺洲多少佛门弟子的鲜血?你大悲寺今日非但不擒拿诛杀此獠,反而将其与同伙奉为上宾,迎入山门?
慧明,你此举将天下佛门同道置于何地?!”
慧明大师面色丝毫不变,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笑意。他并未直接回应寂嗔,而是微微侧头,仿佛在对身边随行的一位僧侣说话,语气平和却意有所指:
“哦?贫僧倒是不如此认为。
寂嗔师弟,依贫僧看,你修行日久,心火却仍旺,口业亦重,不若趁此机缘,闭关静修几年‘闭口禅’,或于你的佛法精进更有裨益。”
“至于这两位女施主……贫僧观这位白衣施主,周身香火愿力纯净浑厚,乃是庇佑一方、得众生真心供奉所致,此乃大善之因,必结善果,绝非奸邪之辈。而这位修罗道的女施主……”
他目光转向妙音,微微颔首:
“阿弥陀佛。寂嗔师弟,你眼中只见修罗煞气,却不见其煞中无邪,战意纯粹,根基稳固。
我佛门有慈悲相,亦有金刚怒目相。修罗之道,亦属天道之一,岂可因出身而断其善恶?
若论杀伐,你血海禅院的业火之下,又何尝少了灰飞烟灭之魂?执着于相,便是着魔。”
他顿了顿:“反倒是师弟你,执着于外相,以除魔卫道之名,行偏执妄为之实,已被业火迷了心窍。你所追寻的,当真是佛法正义,还是……别的什么不容于光天化日之物?”
慧明的话语柔和,却字字珠玑,直指寂嗔的私心与偏执,更隐隐点破他另有所图。
寂嗔的气息在虚空中猛地一滞,被说中了心事,随即更加暴怒:
“强词夺理!慧明,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包庇佛敌的事实!
你大悲寺今日所为,我血海禅院记下了!他日必昭告西牛、南瞻两洲佛门,共议你大悲寺背离佛门之罪!”
“师弟若欲如此,贫僧与大悲寺,静候便是。”慧明大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与恢弘,“佛门广大,渡尽有缘,非是一言一堂可定善恶是非。”
“你……!”
寂嗔气结,在辩驳上落了下风。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忽然变得阴沉诡异:
“好!好一个渡尽有缘,慧明,既然你大悲寺如此自信,敢让这修罗妖女入门,那想必也不介意多我血海禅院几个吧?”
慧明大师目光微凝。
寂嗔的声音带着一丝挑衅和算计:
“贫僧今日便以血海禅院巡使之身,正式拜访大悲寺。
一来,‘观摩’学习你大悲寺的‘无上佛法’;二来,也好就近‘看顾’这位修罗道的‘有缘人’,免得她一时煞气失控,坏了你大悲寺的清净!
如何?慧明首座,你大悲寺号称海纳百川,该不会不敢让我这进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