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岛主的目光深沉复杂，带着一种跨越漫长岁月的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目光在白若月身上停留片刻，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小丫头，你过来。老夫有些事，要单独告诉你。”
白若月微微一怔。
“小丫头”？这个称呼让她有一种别扭之感。这语气里好像藏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亲昵之感。
转念一想，眼前这位可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是东胜神洲顶尖的存在之一，在他眼里，自己恐怕真的和初生的婴儿没太大区别。
她压下心中的异样，依言跟他过去，恭敬行礼：“前辈请讲。”
“小丫头，”沧溟岛主的声音很轻，“纪庸，没死。老夫……欠你一个交代。不仅是因为纳界石中的干预，更是因为天扶山的那一刀。”
白若月猛的抬头。
沧溟岛主的目光越过她，投向浩渺的海天相接处，声音中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沉重：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恨纪庸天扶山那一刀，恨他杀妻证道，断你前尘。此恨，天经地义。”
他顿了顿，终于将目光重新落回白若月脸上：
“但是，老夫今日要告诉你的是——那一刀，那个所谓的‘杀妻证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那一刀，或许有纪庸自己的决断和意念，”沧溟岛主的声音继续响起，“但更多的，是掺杂了旁人的算计！甚至……”
沧溟岛主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带着一丝怜悯，“甚至有可能，连纪庸自己那点‘本意’，都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早已被他人悄然引导、扭曲、乃至彻底操控，成为了局中的一枚棋子，而不自知！”
轰——！！！
白若月在听到的第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一个大能怎么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局？！
骗局？！
她苦苦追寻的复仇，她刻骨铭心的仇恨，她视为耻辱的过往……是个别人精心设计的骗局？！既然是个局，那幕后黑手是谁？
白若月僵在原地，被这几句话带来的巨大的信息冲击着。
沧溟岛主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足以颠覆人生的惊天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白若月眼中的震惊、混乱和恨意缓缓退去，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和一种洞悉世情的锐利爬上双眸。她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悸：
“岛主今日单独唤我过来，告知我这等秘辛……是因为，我对您而言，还有用？或者说，我本身……就是您或者那幕后之人，计划中的另一枚棋子？”
白若月说的直白。
沧溟岛主看着白若月那双冰冷清醒的眼睛，脸上那丝温和的笑意彻底敛去，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被看穿的无奈，有对眼前人坚韧心性的欣赏，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到化不开的……不忍和愧疚。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只是突然想到了某些遥远而模糊的影子，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你这丫头……心窍玲珑，却也……太过清醒了些。”
“你确实……有些作用。” 他没有否认，语气坦诚得近乎残酷，“但这方天地间的棋局，牵扯的因果太大，强扭的瓜不甜。你的意愿，同样重要。你若内心不愿，一死了之，纵有通天手段，老夫也无法强迫于你。”
他目光坦荡，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直率：“而且，小丫头，我今日所言，句句肺腑。老夫对你，绝无半分加害之心。”
这番话落在刚得知自己毕生仇恨可能都是虚假骗局的白若月耳中，没有带来安抚，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反弹，她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
“把我生生扯入这不明不白的棋局之中，害我身死，化作白骨游魂，又轻飘飘地说一句‘没有害我之心’？
岛主大人，你们这些执棋者，在落子布局之时，可曾想过我愿不愿意成为这棋盘上任人摆布的棋子？！
我稀里糊涂地落入这滔天巨网之中，什么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挣扎，如今还要‘发挥作用’？
便是我此刻违心地说一句‘愿意’，岛主，您信吗？！”她的质问直刺人心。
沧溟岛主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悲愤与不信任，沉默了片刻。
白若月以为他会恼怒，会辩解，或者会拿出更“有力”的承诺时，沧溟岛主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我信。”
白若月早就准备好的质问，被这两个字硬生生堵了回去，她愣住了，眼中充满荒谬和难以置信：“……岛主，就这么轻易地……相信我了？” 她自己都不信自己此刻会真心愿意。
“不是轻易。” 沧溟岛主摇了摇头道：
“是老夫活了这么久，看过太多人心。
你此刻的愤怒、质疑、不信任，皆是人之常情。
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会为了护佑一城百姓甘愿承受因果反噬的人。
你的‘道’，不在诡诈，而在本心。
你若说‘愿意’，即便此刻是违心之言，老夫也相信，当你真正了解一切之后，会做出符合你本心的选择。”
白若月看着沧溟岛主那双像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感到了迷茫。自己的本心……究竟是什么？
“真相……” 她声音干涩，“我要知道真相！全部！” 执念支撑着她，哪怕这真相可能将她彻底击垮。
沧溟岛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更多的是无奈：“老夫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你的修为……太低了。这真相背后牵扯的因果，远非你此刻所能承受。强行知晓，恐有神魂崩灭之危！”
“我若……非听不可呢？！” 白若月上前一步，眼神倔强如铁，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她受够了被蒙在鼓里，做一枚稀里糊涂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