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察觉到了玄霄情绪上的变化,连忙开口解释道:
“道长莫要怪罪,此事关乎朕的生死存亡,实在是太过重要。
所以多做些检验,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能踏实一些罢了。”
“哦?”
白若月上下打量着这位太医,那太医面容清瘦但是没什么皱纹,头发全白了,留着一撮花白的胡须,身着一袭深青色的官服。
“老院判当真能看出些什么来?”
听到白若月这番话,老太医原本微眯的双眼猛地睁开,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坐在高高龙椅之上的皇帝嘴角边那抹淡淡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之色。他微微侧过头去,右手轻轻摩挲着龙椅扶手上精心雕刻的龙头。
面对皇帝与老太医如此反应,白若月所扮演的玄霄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毫无半点退缩之意。
“老院判,听闻您对人部医书的研究颇为深入,想必定是有着独到的见解吧?只是不知……是否曾在自己身上亲自实践过这些医理呢?”说罢,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皇帝,言语之中隐隐带着几分挑拨离间的意味。
白若月大胆猜测眼前这位老太医极有可能便是当年孙老的师父,二十年前太医院那场轰动一时的冤案以及如今孙老行踪的突然败露,都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长生丹这般极度机密之事,绝非寻常之人能够参与进来的。
唯有深得皇帝信任、被其视为心腹之人才有可能知悉,参与当中。
能对长生丹进行查验,必定需要深入钻研过人部医书。
听着玄霄口中不断吐出挑拨离间的话语,皇帝并未动怒,反而使得那原本阴沉的面容重新绽放出笑容来。
皇帝微微咧开嘴角,修道的又如何?终究还不是为自己所用。
只听得皇帝坐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之上,乐呵呵地开口说道:
“回想当年那件事啊,的确是他阅历尚浅,欠缺些许经验所致。
不过嘛,此次咱们可是有两位德高望重的道长亲自坐镇,想必此番定能确保万无一失。”
白若月听着皇帝所言,心中暗自思忖。她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以及聪慧的头脑,从这位所谓“圣明”的君主口中所吐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当年那场血腥事件的冰山一角。
南疆的那些无辜百姓,还有太医院中的众多医者,都是命丧于这位“圣明”的君王及其手段高明的老院判精心策划的阴谋之下。
想到此处,白若月的眼底渐渐浸染上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凉意。
那位老院判经过一番细致入微的查验之后,终于确认了长生丹毫无问题。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向皇帝拱手禀报。
皇帝闻听此言,不禁龙颜大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只见他迫不及待地伸出那双保养得极好、白皙而修长的手,朝着放置丹药的玉盘伸去,想要亲自取走那颗被寄予厚望的长生丹。
在他即将触及丹药的一刹那,一阵微风悄然吹过,大殿内安静燃烧的烛火突然间开始摇曳不定起来。
白若月见状,心头猛地一紧。
气运金龙察觉不对了,又强加了一波威压。
她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同时暗暗运转体内功法,稳定心神。
一旁的狐三娘也是脸色微微一变,她到底是幻术高超,瞬间便调整好了状态,迅速恢复了从容淡定。
老皇帝顺利地将那颗长生丹送入了口中,并缓缓闭上双目,凝神静气,似乎正全身心地感受着丹药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奇妙变化。
白若月与狐三娘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宽慰和放松。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个看似一切顺利的时刻,老皇帝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犹如两道闪电一般,直直地射向白若月和狐三娘二人,语气严厉地质问道:“二位仙师,这丹药似乎并无异样啊?”
白若月心中猛地一惊,面上慢条斯理的开口:
“陛下切莫着急,长生之效又怎会在顷刻之间便能轻易显现呢?这短则需要三五日,长则或许要历经半个月之久,方可让您亲身体验到其中的奇妙之处。”
老皇帝听了这话之后,紧绷的神情略微放松下来,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接着,他笑吟吟说道:
“既然如此,那仙师便暂时留在这皇宫之内吧。待到效果得以显现之时,朕定会立刻册封你们为国师,并以国家气运予以赦封,受万民的香火供奉。”
站在一旁的玄尘见状,赶忙向皇帝行了一个稽首礼,面露难色地说道:
“陛下,我等本是超脱尘世之外的方外之人,留宿于这皇宫之中实非恰当之举……”
皇帝脸上的笑容并未有丝毫改变,眼中的神色愈发深沉起来。他打断了玄尘的话,皇帝的霸道与猜忌毫不犹豫的显现出来:
“不过就是短短数日而已嘛。权且当作是二位仙长赐予朕的一份安心保障,这样可好?”
玄尘还想继续开口解释一番,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玄霄突然跨步向前,抢先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这皇宫中的景色甚美,能在此留宿实乃我等的荣幸之事。”
说罢,两人趁着这个机会一同向皇帝告退。二人在内侍的带领下离开了勤政殿。
“陛下,这二人有问题!”
待那两人离开之后,年迈的老院判突然双膝跪地,神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皇帝微微眯起双眼,目光锐利如鹰隼一般,冷冷地道:
“朕自然心中有数。无论他们二人究竟心怀何种鬼胎,这皇宫岂是他们能够随意出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皇帝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道:
“不过嘛,那玄霄道人的话倒也不无道理。朱爱卿啊,朕刚才细细端详了你一番,竟惊讶地发觉爱卿似乎比以往看上去还要年轻许多呢!”
听到皇帝此言,朱启远顿觉毛骨悚然,哪里还能感受到丝毫所谓的温和笑意?
那笑容在他眼中简直与催命符无异!刹那间,他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直冲脑门,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瞬间便浸湿了衣衫。他不敢再有半分迟疑,慌忙将脑袋重重地磕向脚下坚硬的地砖,同时颤声道:
“陛下,臣......”
“罢了罢了,快些起身吧,都这么大年纪了。”
皇帝见状,伸出一只脚轻轻踢了踢朱启远的头部。随后,他漫不经心地补充道:“太医院密室之中关押着的那些人……”
皇帝故意的停顿让朱启远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自行处置妥当。”
“多谢陛下隆恩!”朱启远如蒙大赦,赶忙道谢起身。此时的他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双腿犹如筛糠般颤抖不止。
“行了,你且退下吧,莫要在此处继续扰朕清静。”皇帝挥挥手,一脸不耐地吩咐道。
“是。”朱启远再次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拎起一旁的药箱,缓缓退出了这座庄严肃穆的勤政殿。
踏出勤政殿那厚重而庄严的大门后,朱启远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力地扯了扯自己那件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的衣衫。
湿漉漉的布料紧紧贴附在肌肤之上,带来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
朱启远沿着蜿蜒曲折的宫道一路前行。他穿过重重宫门和回廊,终于回到了太医院。
踏入这熟悉的院落,朱启远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情不自禁地轻声哼起了一段欢快的小曲儿,哼唱的小曲儿,朱启远步伐轻快,完全不像一个老者。
他伸出右手,轻轻拉开位于第三排格子上的那个老旧药匣。一阵机关声响传来,一道隐藏在墙壁后的密室大门缓缓开启。
朱启远点起一盏散发着幽幽青光的油灯,小心翼翼地抬脚迈入密室之中。
密室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四周的石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画像与图谱。
他举着青灯,在昏暗的光线中缓慢前行。
大约过了两刻钟之久,朱启远才重新从密室里走了出来。他手中依然稳稳地握着那盏青铜灯。
朱启远轻轻地将青铜灯放置在桌上,随后转身寻来一只铜盆,清澈的水流哗哗地注入盆中。
待盆中水满之后,朱启远挽起衣袖,将双手浸入水中,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洗净双手后,他又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擦干水渍。
紧接着,朱启远打开身旁的药箱,从中取出一排整齐排列的银针。
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手法娴熟地将一枚枚银针精准无误地扎在了自己的身上。随着银针数量的增多,朱启远的身体渐渐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但他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平静,仿佛正在进行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治疗。
有两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