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大营的篝火在暮色中明明灭灭，映着帐外巡逻士兵的剪影。林惊鸿坐在帐内，指尖摩挲着那半块蒙家军虎符，符牌内侧的“天水”二字在烛火下若隐若现。帐外传来各营的喧嚣——自联军抵达汜水关下已有三日，却迟迟未能破城，反被董卓麾下的华雄斩了数员大将，军心渐渐浮动。
“袁绍又在召集诸侯议事了。”吕素素掀帘而入，将一件沾着露水的披风搭在他肩上，“听说他想让孙坚担任先锋，又怕袁术在后方扣粮草，正与谋士们争执不休。”她从药囊里倒出些草药，在火上煎着，“这是从附近山里采的安神草，你这几日都没睡好。”
林惊鸿抬头看她，篝火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自离开南皮后，吕素素的医术在军中渐渐有了名声，不少士兵受伤后都会来找她诊治，她却始终守在刘备营中，从未懈怠。“孙坚勇则勇矣，却性子急躁，怕是会中了华雄的圈套。”他将虎符收起，“我更担心的是董卓那边，按张忠留下的线索，他应该已经找到镇魂井的位置，若真让他拿到蒙氏秘录……”
“或许我们该去趟附近的‘镇水寺’。”吕素素突然道，药勺在瓦罐里轻轻搅动，“昨天去山里采药时，我看到那座破庙里有块残碑，上面的刻字和你玉佩上的符纹很像，说不定藏着什么线索。”
林惊鸿心中一动。镇水寺？他在联军绘制的地形图上见过这个名字，就在汜水关西侧的山腰上，据说始建于秦代，因能“镇压水患”而得名。若残碑上的刻字与玉佩符纹相似，说不定真与蒙恬将军有关。
“明日一早便去。”他看向帐外，刘备的亲兵正在巡营，关羽和张飞则在帐外擦拭兵器，“我去跟玄德公说一声，就说去探查地形。”
次日天未亮，林惊鸿与吕素素便换上便服，带着干粮和水，朝着镇水寺的方向而去。山路崎岖，晨露打湿了裤脚，远处的汜水关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城楼上传来西凉兵的号角声，带着肃杀之气。
“就在前面。”吕素素指着山腰处的一片灰瓦，那里便是镇水寺。寺庙的山门早已坍塌，只剩下两根斑驳的石柱，柱上刻着的“镇伏洪涛”四字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依旧能看出笔力的遒劲。
踏入寺内，荒草没膝，断壁残垣间散落着破碎的佛像。吕素素所说的残碑立在大雄宝殿的废墟旁，碑身断裂成两截，上面布满了青苔，隐约能看到些扭曲的符纹，与林惊鸿玉佩上的纹路果然有几分相似。
“你看这里。”吕素素蹲下身，用帕子擦掉碑底的泥土，露出一行极小的篆书，“‘水归其壑，符启其门’。”
林惊鸿心中剧跳。水归其壑，莫非指的是汜水？符启其门，难道说需要用虎符才能开启某个门户？他掏出那半块虎符，凑近残碑上的符纹比对，果然发现符牌边缘的锯齿与碑上的凹槽完全吻合。
“试着放上去看看。”吕素素递过她那半块玉佩。两块碎裂的玉佩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边缘的断痕严丝合缝。
林惊鸿深吸一口气，将虎符嵌入残碑的凹槽，又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放在符纹中央。就在玉佩与虎符接触的刹那，残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符纹如活过来般亮起青光，沿着碑身蔓延，在地面上组成一个巨大的阵法，与听雪院井底的锁阴阵隐隐呼应。
“这是……‘两仪归位阵’！”吕素素惊呼出声，“我祖父的手札里记载过，这是秦时方士所创的阵法，需阴阳双生之物才能驱动，难道……”
她的话未说完，阵法中央突然裂开一道丈宽的缝隙，涌出的寒气带着古老的气息，隐约能看到缝隙深处有座石门，门上刻着蒙家军的军徽——正是林惊鸿脖颈处胎记的形状。
“进去看看。”林惊鸿握紧腰间的环首刀，这把从西凉兵那里缴获的兵器虽不如星辰剑顺手，却也足够锋利。他知道，这很可能又是一场未知的冒险，但蒙氏秘录的线索就在眼前，他不能退缩。
缝隙下的石阶比听雪院的地宫更陡峭，壁上镶嵌着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光，照亮了两侧的壁画。壁画上绘制着秦军北击匈奴的场景：蒙恬将军手持长戟，立于城头，麾下士兵甲胄鲜明，与匈奴人厮杀的画面栩栩如生。最深处的壁画上，蒙恬正将一枚虎符放入一座石庙的凹槽，石庙的样式，竟与眼前的镇水寺一模一样。
“原来蒙将军早就留下了后手。”林惊鸿驻足细看，壁画角落的小字记载着蒙家军的布防图，其中“天水郡祁山堡”被圈了起来，旁边写着“秘录藏于此”。
石阶尽头的石门紧闭，门上的军徽正是钥匙孔。林惊鸿将虎符嵌入，只听“咔嚓”一声，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间宽敞的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青铜匣子，匣子旁的陶罐里插着一卷竹简，正是他们寻找的蒙氏秘录。
“找到了！”吕素素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竹简。简上的秦隶古朴苍劲，记载着蒙恬的兵法心得，还有对抗匈奴的战术部署，其中不少谋略比兵书上的记载更精妙。
林惊鸿则打开了青铜匣子，里面除了几枚封存完好的兵符，还有一封泛黄的帛书，上面是蒙恬写给后人的话：“赵高乱政，秦祚将尽。吾已将蒙家军旧部遣散至天水，待有忠义之士持符而来，可聚兵重振，以安天下。若遇乱世，则以秘录为引，寻‘归尘庙’，玉佩双合，可返其乡。”
归尘庙？林惊鸿与吕素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原来玉佩不仅能穿梭时空，还能指引归途！
就在此时，石室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夜明珠的光芒忽明忽暗。林惊鸿冲到石门处，只见缝隙正在收缩，显然是阵法的时效到了。“快走！”他将帛书和兵符塞进怀里，又让吕素素收好竹简，两人顺着石阶疾奔而上。
冲出缝隙的刹那，身后传来轰然巨响，残碑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只有手中的虎符和玉佩还残留着阵法的余温，提醒着他们这不是梦。
“归尘庙……”吕素素抚摸着合二为一的玉佩，“你觉得这座庙会在哪里？”
林惊鸿望向汜水关的方向，突然想起壁画上的细节：蒙恬放置虎符的石庙旁，有棵三人合抱的古柏，树干上缠着一条石龙。“汜水关东侧的烽火台旁，有棵千年古柏，我之前探查地形时见过，说不定就在那里！”
两人不敢耽搁，沿着山路往烽火台赶去。沿途不时能看到联军的斥候，好在他们穿着便服，又熟悉地形，才没被盘问。临近午时，终于看到了那棵古柏，树干粗壮，枝叶如盖，果然缠着一条石雕龙，龙首正对着不远处的一座破庙——庙门匾额上的“归尘庙”三字虽已模糊，却依稀可辨。
归尘庙比镇水寺更破败，院墙大半坍塌，院中杂草丛生，只有大殿中央的神像还保持着完整，竟是尊手持虎符的将军像，面容与壁画上的蒙恬一般无二。
“看来就是这里了。”林惊鸿走到神像前，神像底座的凹槽与虎符的形状完全吻合。他回头看向吕素素，眼中带着犹豫——找到归途固然是好事，可联军还在汜水关下苦战，那些被董卓压迫的百姓还在受苦，他们真的能就这样离开吗？
吕素素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终究是外来者，历史的车轮有它自己的轨迹。蒙将军留下的秘录，或许能帮到刘备他们，这已经是我们能做的最大努力了。”她将那卷竹简递过来，“把这个交给玄德公，以他的仁心，定会用好这份秘录。”
林惊鸿接过竹简，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刘备的宽厚，关羽的忠义，张飞的勇猛，还有那些在乱世中挣扎的百姓，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先回营，把秘录交给他，再做打算。”
返回联军大营时，正遇到张飞提着丈八蛇矛往外冲，脸上满是怒气：“他娘的华雄！又斩了我们两个弟兄，某今日非要劈了他不可！”
“三弟不可鲁莽！”刘备急忙拉住他，看到林惊鸿，眼中露出喜色，“惊鸿回来了？刚才袁盟主还在问你，说想让你去探查华雄的虚实。”
林惊鸿将竹简递过去：“玄德公，这是在下偶然得到的蒙氏秘录，里面的兵法或许能破汜水关，您留着有用。”他没有细说秘录的来历，只说是在古寺中发现的。
刘备接过竹简，翻看几页便惊呼起来：“此乃天赐之宝！有了这份秘录，何愁汜水关不破！”他拉着林惊鸿的手，“惊鸿，你立了大功，某定会奏请盟主为你封赏！”
林惊鸿摇头道：“在下不求封赏，只求玄德公能善待百姓，莫要让董卓之流的残暴再重现世间。”他看了眼天色，“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回到自己的营帐，林惊鸿将虎符和玉佩收好，又将蒙恬帛书上的内容默写下来，藏在枕下——或许有一天，这份帛书还能帮到刘备。吕素素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囊，里面装着些草药和干粮。
“真的要走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舍，目光扫过营外的旗帜，那里有刘备的“刘”字旗，也有袁绍的“袁”字旗，见证了他们这段时间的生死与共。
林惊鸿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走吧。归尘庙的阵法说不定有时间限制，我们不能错过。”
两人趁着暮色离开了联军大营，没有惊动任何人。归尘庙的神像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惊鸿将虎符嵌入底座，吕素素则将合二为一的玉佩放在符牌中央。
青光再次亮起，比镇水寺的阵法更盛，神像背后的石壁缓缓移开，露出的光门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宽阔，门内传来的不再是金戈铁马之声，而是熟悉的风声——像极了北境草原的风。
“进去吧。”林惊鸿握紧吕素素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却带着坚定的力量。
穿过光门的瞬间，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听雪院的井底，落马坡的厮杀，洛阳城的火光，汜水关的号角……最终定格在联军大营的篝火上，刘备正捧着那卷竹简，与关羽、张飞商议着什么，脸上带着希望的光芒。
当林惊鸿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熟悉的草原上，远处的帐篷炊烟袅袅，牧民的歌声随风传来。腰间的虎符和玉佩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只有掌心还残留着彼此的温度。
“这是……北境？”吕素素望着远处的雪山，眼中满是惊喜。这里的景象，与她在林惊鸿描述中听到的北境一模一样。
林惊鸿弯腰摘下一朵黄色的小花，那是北境特有的金露梅，他小时候常摘来给养父母编花环。“我们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抬头望向天空，北境的天蓝得像块宝石，与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几个穿着蒙家军旧部服饰的骑士纵马而来，看到林惊鸿，纷纷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公子！您终于回来了！”为首的骑士正是蒙毅的副将，他手中捧着的，正是那另一半蒙家军虎符。
林惊鸿扶起他，接过虎符，与自己怀中的半块合在一起。阳光洒在符牌上，映出的不仅是蒙家军的军徽，还有他与吕素素并肩而立的身影。
他知道，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北境的风会吹散过往的硝烟，却吹不散那些刻在血脉里的忠义与坚守。而那些在乱世中擦肩而过的人，那些在时空中留下的足迹，终将成为历史长河中不灭的星火，照亮后来者的路。
归尘庙的光门在身后悄然关闭，将东汉末年的烽火隔绝在外。草原上的风继续吹拂，带着金露梅的清香，也带着属于他们的，崭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