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眼深处,死寂无声。
永劫之棺被神碑虚影镇压,血色碑文如同锁链般缠绕棺身,将那喷涌的怨气与帝灵嘶吼尽数封镇。棺盖紧闭,再无声息。而顾风的身影,已然消散在献祭的光焰中,仿佛从未存在。
然而,就在那镇压棺椁的神碑虚影核心处,一点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鸿蒙紫气,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紫气之中,包裹着一缕几乎破碎的神魂虚影——正是顾风最后一点不灭真灵。他的鸿蒙道躯已彻底崩解,化为封印之力,唯这缕本源真灵,在最后时刻被神碑本能地护住,裹挟着一片道躯残骸,勉强未散。
“嗡……”
神碑虚影微微震颤,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濒危。它虽是顾风以心血召唤的投影,却与神庭本体的万道神碑同源,自有灵性。此刻,棺椁虽暂封,但此地仍处混沌海眼,危机四伏。那被镇压的帝灵虽无法破封,其散逸的怨念与混沌海本身的恶意,仍在不断侵蚀着虚弱的碑影与其中那缕真灵。
“必须…带主人…回去……” 微弱的意念自碑影中传出。它开始收缩光芒,将顾风那缕真灵与残存的道躯碎片牢牢护在碑心,化作一道暗淡的流光,艰难地调转方向,朝着混沌海外、神庭所在的方向,开始缓缓遁行。
混沌乱流依旧狂暴,失去顾风道躯支撑的碑影,行进得异常缓慢且颠簸,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被彻底吞噬、同化。
神庭,涅盘殿。
正在闭目调息、以涅盘火温养因炼制净火符而损耗本源的红莲,心口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猛地睁开眼,赤金色的眸子深处,倒映出一幅破碎而恐怖的画面:顾风道躯崩解、血染神碑、真灵飘摇……以及那口被镇压却仍散发不祥的魔棺!
“噗——!” 心神剧震之下,她喷出一口赤金神血,染红了身前莲台。
“主上!!!” 一声凄厉的悲鸣响彻殿宇。红莲脸色煞白,周身涅盘火不受控制地暴起,将半个大殿映照得一片赤红。她与顾风有神魂契约相连,虽因混沌海阻隔感应模糊,但那源自灵魂链接的断裂感与濒死预警,绝不会有假!
“混沌海…永劫棺…帝灵苏醒…道躯祭碑……” 破碎的画面与感应交织,让她瞬间明白了最坏的情况。无边的恐慌与怒火几乎淹没了她的理智。那个总是云淡风轻、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的男人,那个她立誓追随效忠的主上,竟落得如此下场?
“不…不会的!鸿蒙道躯,万劫不灭!他一定还活着!” 红莲强迫自己冷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淋漓。她立刻闭目,不顾反噬,将全部神念循着那微弱到极致的契约联系,疯狂蔓延向混沌海方向。
“在那里!一点微光…是神碑的气息!” 她捕捉到了那一点在混沌中艰难漂流的暗淡碑影,以及其中那缕微弱却坚韧的熟悉波动。
“叶黑甲!!” 红莲的声音通过紧急传讯,穿透层层空间,直达正在葬渊入口,以残破魔甲镇压门户、与门后葬渊主意志对抗的叶辰心神深处,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与凄惶:“主上在混沌海遇险,道躯崩碎,真灵将熄!神碑正护其残魂归来,但速度太慢,恐有变故!速来接应!!!”
葬渊门前。
叶辰拄着弑神矛,魔甲破碎不堪,锈迹斑斑,但身躯依旧如铁塔般矗立,将汹涌的魔气死死挡在门外。葬渊主阴冷的嘲讽与诱惑的低语不断钻入脑海,试图侵蚀他的意志。
就在此时,红莲那带着泣血的传音如惊雷般炸响!
叶辰魔甲下的身躯猛地一颤,猩红的眼眸瞬间收缩成针尖。主上…道躯崩碎?真灵将熄?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去思考混沌海的凶险、葬渊门户可能再度洞开的后果。叶辰猛地抬头,看向混沌海方向,魔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他沙哑的声音通过魔甲震荡传出,是对门后葬渊主的回应,更是对自己的决断:
“镇守葬渊…乃吾职责。然,主上危殆,不得不为。”
“此门…暂弃!”
“葬渊孽障,给老子听好了!”叶辰突然暴喝,声震星宇,“若敢趁此出界,待吾归来,必踏平汝渊,炼汝魂为灯油,燃万世不熄!”
话音未落,他竟主动将镇压门户的大半魔力收回!魔甲光芒骤暗,葬渊之门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裂缝再度扩大,恐怖的魔气汹涌欲出。
但叶辰看都不看,将收回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弑神矛中,猛地将长矛掷出!弑神矛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幽暗血线,并非攻敌,而是强行在稳固的宇宙壁垒上,开辟出一条短暂连接混沌海方向的通道!
“护主…为重!”
他低吼一声,残破的魔甲爆发出最后的幽光,整个人化作一道流星,紧随着弑神矛,冲入了那强行开辟的、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之中!将嘶吼咆哮的葬渊与再度开始震荡的门户,暂时抛在了身后。
“桀桀桀…愚忠!愚不可及!待汝归来,此界已为魔土!”葬渊主狂喜的尖啸从门后传来,但叶辰的身影已消失。
混沌海中,神碑虚影的遁光越来越暗淡,如同风中残烛。四周的混沌气流变得更加粘稠、充满恶意,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等待着这虚弱猎物彻底力竭。被镇压的永劫棺虽无动静,但其散发出的残余威压,仍让混沌海中的一些古老存在蠢蠢欲动。
几道阴影般的触手,悄无声息地从混沌深处探出,缠绕向碑影,试图将其拖入永恒的黑暗。
碑影光芒明灭,勉力震开触手,但自身也更加虚幻。内部的顾风真灵,波动已微不可查。
就在碑影即将被更多阴影吞没的刹那——
“嗤啦!”
一道炽烈如血、却带着涅盘重生之意的赤金光焰,自遥远的神庭方向斩破混沌,瞬息而至!光焰过处,混沌辟易,阴影触手如遇克星,惨嚎着缩回。红莲的身影在光焰中浮现,她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血,显然跨界传法、强行开辟通道对她损耗极大,但眼神却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主上!坚持住!”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黯淡的碑影,心如刀绞,抬手就要以涅盘火接引。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的混沌虚空被蛮横撕裂!一杆染血的弑神矛率先刺出,搅碎大片混沌,紧接着是叶辰那残破却依旧煞气冲天的魔甲身影。他闷哼一声,显然强行穿越不稳定通道让他伤上加伤,但动作却毫不犹豫,魔甲延伸出漆黑的锁链,卷向神碑虚影。
“红莲!开路!我断后!” 叶辰嘶吼,魔甲上锈迹蔓延更快,但他不管不顾,将磅礴的幽狱之力灌注锁链,稳住碑影。
“走!” 红莲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涅盘火威能再涨,化作一道火焰路径,暂时逼开混沌,指向神庭方向。
两人合力,一前一后,护着那承载顾风最后生机的神碑虚影,朝着神庭疯狂遁逃。
然而,他们的举动,似乎惊动了混沌海更深处的某些存在。又或者,是永劫棺的封印波动泄露。后方,混沌气流剧烈翻腾,凝聚成一股灰黑色的、充满腐朽与死亡气息的恐怖潮汐,朝着他们急速追来!潮汐中,隐约有巨大的阴影游弋,发出贪婪的嘶鸣。
“是‘归墟暗流’!被帝灵气息引来了!” 红莲脸色再变。这是混沌海中最危险的几种天灾之一,能侵蚀万物,葬送永恒。
“快!” 叶辰魔甲铿锵,竟主动转身,将残存魔力注入弑神矛,一矛刺向追来的混沌潮汐,试图延缓其速度。
“轰!”
弑神矛与潮汐碰撞,叶辰如遭重击,魔甲上崩开数道巨大的裂痕,但他半步不退,为红莲和碑影争取了宝贵一瞬。
红莲趁机燃烧更多本源,涅盘火化作凤凰虚影,承载着碑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冲向混沌海边缘。
终于,在混沌潮汐即将吞没他们的前一刹那,前方出现了熟悉的宇宙壁垒光芒!神庭疆域,近在咫尺!
“给我开!” 红莲与叶辰同时怒吼,榨干最后力量,狠狠撞向壁垒。
“嗡——!”
壁垒荡漾,三人连同神碑虚影,终于狼狈不堪地跌回了神庭疆域。身后的混沌潮汐狠狠撞在壁垒上,激起漫天涟漪,终究未能突破,缓缓退去。
神庭边关,守卫的天兵天将只看到两道染血的身影护着一块黯淡的碑影砸落,尚未看清,红莲与叶辰已带着碑影消失在原地,直奔神庭核心的养心殿。
殿内,红莲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微弱的真灵与破碎的道躯残骸,置于早已准备好的、凝聚了神庭最精纯本源之气的温神玉台之上。叶辰单膝跪地,以残存魔力稳固四周空间,魔甲缝隙中不断渗出黑血。
碑影完成使命,彻底消散,回归神庭本体。而顾风,如同破碎的瓷器,静静躺在玉台上,气息微弱到近乎虚无,唯有掌心,一道暗红色的、形似微型棺椁的烙印,在微微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红莲看着那棺印,又看看生机几乎断绝的顾风,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叶辰低垂着头,魔甲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殿外,神庭万道神碑本体,发出一声悲鸣般的嗡响,碑身之上,悄然浮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