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把工牌塞进冲锋衣口袋时，金属扣在收银台边缘磕出清脆的响声。便利店空调出风口正对着他的后颈，凝结的水珠顺着脊椎滑进被雨水浸透的衬衣里。他盯着微波炉转盘上匀速转动的饭团，塑料包装折射出的油光在玻璃门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要加热多久？收银员突然开口，扫码枪的红光在阿林手背上扫过。
一分半。他缩回生满冻疮的手指，...以前都是这个时间。
收银员把扫码枪挂回支架，塑料碰撞声里混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你们这行真是拿命换钱。柜台后的电视机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女主播机械地念着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条例，声音被微波炉的嗡鸣切得支离破碎。
阿林注意到对方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自己工服上被雨水洇湿的反光条，那两道荧光绿在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像两截将熄未熄的炭条。他下意识摸了摸反光条下方的针脚——那里缝着他上个月在急诊室偷拿的镇痛贴，锡箔包装边缘已经翘起，像片干枯的鱼鳞。
听说你们平台那个...暴雨天猝死在配送站的小张，收银员突然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扫码枪，家属最后真拿到二十万赔偿了？
微波炉的转盘发出卡顿的声响。阿林看见饭团的包装袋鼓胀起来，像只垂死挣扎的河豚。
是二十万零八百。他纠正道，喉结上下滚动着，扣除平台垫付的丧葬费和律师费，到他老婆手里还剩十八万六。
才这么点？收银员瞪大眼睛，电视里不是说...
电视里说的数字要除以三，阿林扯开嘴角，这个动作让他胃部传来尖锐的刺痛，再乘以百分之六十的到账概率。
玻璃门外有电动车急刹的声音，某个穿黄色制服的身影匆匆跑过。收银员突然压低声音：你胃病这么严重，没想过换工作？
阿林从微波炉里取出饭团，蒸汽在镜片上凝成白雾：房贷利率不会因为胃溃疡打折。他掰开一次性筷子，木刺扎进指腹的瞬间，听见收银员抽屉里传来硬币的碰撞声。
对方推过来一板铝箔包装的药片，我老公以前也是骑手。
当阿林的目光落在药片上那清晰的“奥美拉唑”刻痕时，微波炉突然发出了“叮”的一声，仿佛是在提醒他时间已经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阿林不由得浑身一颤，他的注意力被瞬间拉回到现实中。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胃部绞痛如汹涌的波涛般袭来，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那感觉就像是有一把生锈的剪刀在他的腹腔里缓慢而坚定地搅动着，每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阿林紧咬着牙关，试图忍耐这种痛苦，但冷汗还是不断地从额头滑落。他的视线模糊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不断加剧的疼痛如影随形。
而在他身旁的柜台上，塑料饭盒的边缘正渗出一些油渍。这些油渍仿佛有生命一般，沿着柜台缓缓蔓延，逐渐勾勒出一个形状，看起来有些像工伤赔偿申请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