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悬中天,万籁俱寂。然而这一夜的京城,却注定无眠。
若有人能凌空俯瞰,便会发现,往日里到了这个时辰本该陆续熄灭灯火的各大府邸书房、甚至卧房,此刻竟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一道道或焦虑、或愁苦、或认真的身影,映在窗纸之上,构成了一幅前所未有的“京城夜读图”。
而造成这幅奇景的根源,便是那本不过寸许厚,却重若千钧的——《男德经》。
兵部尚书府,书房。
年过五旬、曾在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老将军,此刻正对着摊开的书卷,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烛火跳跃,映照着他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布满困惑的脸。
“……妻忧劳,当温言慰之,主动分担……”他粗粝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点着,嘴唇翕动,声音干涩僵硬,如同在念一道极其艰涩拗口的作战指令,“……温言……慰之……” 他尝试挤出一个“温和”的表情,结果面部肌肉抽搐,看起来更像是在谋划夜袭敌营。 “主动分担……”他喃喃重复,目光扫过书房角落里堆积的、夫人嘱咐他明日要修理的桌椅,只觉得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头疼。
丞相府,内室。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丞相大人,此刻正襟危坐于桌前,手握毛笔,额头竟微微见汗。他那位向来温婉的夫人,此刻却手持戒尺,面色严肃地立于一旁。
“老爷,‘非礼勿视’后面是什么?快写!”丞相夫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丞相手腕一抖,差点写错字,连忙道:“夫、夫人莫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嗯,算你过关。下一段,‘待妻篇’核心要义,默写!” 丞相:“……”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幼时考校功课的时光,只是这次的“先生”,比当年的老夫子可怕多了。
各大书坊,更是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抢购狂潮。
天还未黑,所有与“男德”相关的书籍,无论是正版《男德经》,还是各种注解、心得、速成指南,甚至连带“德”字的其他书籍,都被抢购一空!后来者只能望着一空如也的书架捶胸顿足。
“没了!真的一本都没了!连《道德经》都被人买走了!”掌柜的对着汹涌的人潮,无奈地摊手。 “《道德经》也行啊!快给我一本!说不定能触类旁通!”某位来迟的官员急声道。
就连驿馆之内,那位异国王子也未能幸免。
他盘腿坐在榻上,面前摊开着好几本不同版本的《男德经》,旁边还放着笔记,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举案齐眉……举案齐眉……是把案子举到和眉毛一样高吗?这有什么深意?南越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他已然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最初的不屑。
而普通的富户商贾之家,亦是如此景象。
“爹!这句‘君子远庖厨’是不是说我们不能进厨房?”一个年轻少爷捧着书问自家父亲。 他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蠢货!那是孟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的道理!跟男德没关系!快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娘最讨厌我让她吃我不爱吃的菜了!”
这一夜,京城的烛火消耗量创下了历史新高。 这一夜,无数男子体会到了“寒窗苦读”的滋味。 这一夜,夫人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重视、被“需要”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备考气息,也夹杂着几分荒诞与滑稽。
所有人都明白,明日那场大考,将不再是简单的成绩高低,而是关乎自由、尊严,乃至……婚姻存续的背水一战。
无人敢懈怠。
而在王府与侯府,两位始作俑者,则隔空关注着这满城灯火。
萧玦站在书房窗前,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光亮,心情复杂。这景象,比他打赢任何一场仗都来得……离奇。
苏妙妙则打了个哈欠,对灵枢笑道:“看来,明日的考场,会非常‘精彩’呢。”
她已经开始期待,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人们,在考场上抓耳挠腮的场面了。
京城男德大考,尚未开始,便已注定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