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卡戎接了一通电话回归之后。
这位管家脸上的神情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与庄重,他无声地走到吧台旁,并未打扰正被格雷戈里拉着品鉴另一款口感更醇厚学的波本威士忌的林砚。
但艾蒂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默默走到了他的面前,声音压低:“温斯顿打来的?”
卡戎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温和:“温斯顿先生给了林砚一天的休息时间,让他恢复之后,明日此时,再去酒店见面。”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之人哪有简单之辈,原本稍显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
格雷格里把揽着林砚肩膀的手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转为一种了然的严肃。艾蒂的目光恢复了往昔的锐利,扫过林砚身上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痕迹。其余导师也默默停下了各自的动作,训练结束后的松弛被即将到来的现实感迅速取代。
“听见没,狼崽子?”韦斯利用力拍了拍林砚的后背:“咱们大金主发话了,上你一天喘口气。赶紧回去,把你这一身破烂养好,别明天一副要散架的样子去丢人。”
虽然被灌了些酒精,但是林砚却依旧能感觉到身体上的疲惫,并没有被酒精给压下去。他没有逞强,点了点头。
站了起来:“我先去休息了。”
林砚对一众导师微微躬身,随后扭头向着生活区中给他准备的房间走了过去。虽说这个房间是用来给他休息的,但其实他基本上没怎么在里面睡过觉,基本上每天醒来的地方都是医疗区后面的暗室石池中。
房间简洁到近乎空旷,只有最基本的家具。林砚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他第一时间便冲进了卫生间,痛快地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将疲惫与淤青带来的隐痛缓缓带走。
许久,他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拭着身体,赤裸地站在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没有停下来仔细观察自己的变化,他的所有变化反馈获取源都是各位导师的口中。此时这般再看自己,轮廓似乎硬朗了些许,原本略显跳脱的眼神此刻沉淀下来,如同深潭,锐利而沉静。随着视线的下移,掠过脖颈、肩膀、胸膛、手臂...原本略显单薄的躯体上,此时负责盖着一层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却蕴含清晰的力量感。皮肤上散布着新旧交叠的青紫色淤痕,那是艾丝特和凯恩老师留下的印记,像是某种残酷的勋章!
他的目光仔细地扫过身体的每一处变化,手指无意识地触碰着那些变得坚硬的肌肉和尚未消散的伤痕。
这就是一个月来地狱般训练的结果。
这就是...
现在的他!
不再是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爹倒在血泊中,无力复仇的裁缝学徒。不再是那个初入大陆酒店,满心只有愤怒和茫然的菜鸟。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他胸腔中翻涌,不是单纯的兴奋,也并未完全的自信,而是一种更加沉甸甸的、混合了痛楚、决心和冰冷力量的感觉。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极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开心的笑容,更像是一种对过往的告别,对未来的确认。
‘老爹,看到现在的我,应该会开心吧...’
他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在床边坐下,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传递。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这一个月来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回:痛苦的挣扎、严厉的呵斥、精准的点拨、以及偶尔极难得的、转瞬即逝的认可。
所有的画面最终凝固,化为一股无比清晰、冰冷而坚定的力量,沉淀在他的心里,融入进了他的每一次呼吸。
他知道自己还不够强,距离艾丝特、凯恩和韦斯利他们那样的层次还遥不可及。
但他也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弱者。
他拥有了力量,拥有了技巧,拥有了在这个黑暗世界初步立足的资本。
正重要的是,他拥有个无论如何都必须走下去的理由,和必须实现的目标!
良久,林砚缓缓呼出一口气,熄灭了床头的灯光,躺了下去。
黑暗统招下来,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明天的考验未知而危险,但他已做好了准备,去面对,去狩猎。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随波逐流的浮萍。
...
次日,傍晚。
纽约大陆酒店。
温斯顿的办公室外,响起了清脆有力的敲门声。
“进。”
温斯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雪茄的烟雾在他周围袅袅盘旋。当林砚走到办公室中央站定时,他才抬起眼,那目光较之艾蒂也不逊分毫,似乎仅是这一眼便看穿了林砚的一切。
他看到了林砚眼中沉淀下来的锐利,取代了曾经的迷茫,注意到了他站姿里蕴含的沉稳力量,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了一股经过淬炼后收敛的危险气息。
温斯顿沉默地审视了几秒。
“状态恢复得不错。”他最终开口,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看来这一天没有浪费。”
“多谢温斯顿先生。”林砚的声音平稳。
温斯顿微微颔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样式古朴的小木盒,推向桌沿:“这是给你的。”他打开盒盖,里面黑色绒布上,左侧是排列整齐的五枚金币,右侧是一沓美金。
“零花钱。”温斯顿又吸了口雪茄,对着盒子示意了一下:“算是你成功的一次奖励。”
林砚的目光落在金币上,它们象征着这个世界的硬通货,也代表着他初步获得了认可的资格。但他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看向温斯顿,语气郑重地开口:“温斯顿先生,我想换回我老爹的那枚金币。”
温斯顿微微停顿了一秒,看向了林砚,但脸上其实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似乎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你确定要现在拿回去?”他语气平稳,却带着审视:“完整的五枚金币,可以在你接下来的‘实践考核’中提供很多的便利。武器、情报、甚至是一条紧急时的退路。而那枚金币...”他顿了顿:“他现在给不了你任何实际的帮助。”
林砚没有任何犹豫,他的目光坚定:“我确定。比起外物,我更需要它。这是我的第一次任务,我不想让他成为我的最后一次。所以,我要向您证明,也要向我的老爹证明。”
温斯顿盯着林砚那双明亮的眼睛,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什么。他扔掉了手中的雪茄,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丝绒袋,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展现在了林砚的面前,
那枚带着暗沉痕迹的金币此时已是换了一种模样,它被做成了一个挂坠,但是新添的那些内容并没有将金币破坏,而是将其牢牢嵌在了正中。
“早知道你会如此。拿好,丢了我可不负责。”温斯顿伸出手,持在半空。
林砚从震惊中回神,双手将那枚嵌着老爹金币的吊坠接了过来,鼻子发酸,对着温斯顿就鞠下了身:“谢谢。”
“规矩是我立的,所以,别想着用这两个字就白嫖回去。”温斯顿像是一个冷漠的商人一般,伸手将木盒中的两枚金币拿了出来,在手里抛了抛:“直起身,把你的零花钱收好。”
林砚悄悄抹了一把鼻子,重新站好,将那木盒收起。
温斯顿已经看出了林砚眼角的泪迹,但并没有点名,只是觉得这小子在涉及亲情方面有些过于感性了,不过他也没有资格去说别人。
“现在,来谈谈你的考核吧。”温斯顿的声音将林砚的注意力拉回。
他没有拿出任何文件夹,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条,推到了桌沿。
“这一次的任务,并不在高台桌之下的任务体系中,是我特地为你选出来的。”他的话带着中间人特有的梳理和公事公办:“你需要自己去获取全部信息。”
他用指尖点了点那张纸条:“去上面的地址,找个靠窗的卡座坐下,点一杯这上面要求的酒,然后把这张纸条压在杯子下面,会有人来和你洽谈具体。酬金需要你自己去谈!”
就在林砚准备拿起纸条的那一刻,温斯顿却忽然将纸条往回收了一下。四目相对,明显的林砚的眼中带着不解与疑惑。
温斯顿对着林砚笑了一下:“狼崽子,拿起纸条的那一刻,你的考核就宣告开始。情报、计划、武器、执行、撤离...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由你去完成。除了你用金币能买到的服务之外,没有人会帮你,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林砚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疑惑与不解瞬间消散,再次上前一步。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手指稳定低按住了那张纸条,从温斯顿的指尖下将其抽出,握入掌心。
他抬起头,目光与温斯顿相接,眼中的坚定肉眼可见:“我明白。”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某种道不明的分量:“这一次的证明,不只是为了您,或是我的导师们。”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冰冷的金币吊坠。
“还有在天上看我的那位。”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攥着纸条和吊坠,毅然转身,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办公室木门,走了出去。
他的步伐稳定,背脊挺直。
门在他身后轻轻闭合,隔绝了办公室内的一切。
温斯顿靠回椅背,看着已然闭合的木门,嘴角咧开的弧度变得更加明显,最终化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掩盖不住的大笑声在办公室内回荡。
温斯顿站在办公室的那扇落地窗前,凝视着窗外那似乎永恒不变的纽约夜景。
他知道,他或许真的从废墟里,刨出了一块了不得的璞玉。
这滩逐渐陷入死寂的黑暗,恐怕要因为这只初露锋芒的狼崽,重新沸腾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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