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巨响撕裂了雨幕,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滚滚的雷声像沉重的战鼓,由远及近,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向大地。细犬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浑身一颤,喉咙里压抑的呜咽瞬间拔高,变成一声尖锐刺耳的狂吠,几乎要冲破耳膜!
这炸雷和犬吠,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将我从那片被血迹、洪水和绝望淹没的混沌中猛地拽了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向口袋,手指因为冰冷和紧张而僵硬笨拙,费了好大劲才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微弱的光,映着我沾满泥浆、毫无血色的脸。
我怎么会这么蠢?!从看到店铺被撬、发现血迹开始,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被恐惧和混乱完全攫住,只顾着追寻那些可怕的痕迹,却忘了最简单、最直接的一步——联系她。
在她发出那条“我回来了”的短信后,我本该第一时间确认她的位置,问清楚情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闯进这危机四伏的地方!
懊悔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喉咙,比洪水更冷,比雷声更响。我颤抖着手指,点开她的聊天框,那“我回来了”三个字,此刻在微光下显得如此讽刺和遥远。
就在我准备按下拨号键的瞬间,一个冰冷、带着巨大惊怒和质问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毫无预兆地从我身后的宠物店门口劈了过来:
“你是谁?!在我店里干什么?!”
这声音像一道惊雷,炸得我全身血液瞬间凝固!我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雨幕中,宠物店那破损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雨衣的身影。雨水顺着宽大的帽檐和衣角不断淌下,勾勒出一个略显佝偻却异常紧绷的轮廓。帽檐压得很低,阴影完全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一双燃烧着怒火与惊疑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我身上,带着被侵犯领地的巨大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像是一根沾满泥泞的撬棍,又或者是一把沉重的扳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疑问、恐惧、懊悔,都在看清那个身影的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冲击波撞得粉碎。尽管被雨衣包裹,尽管面容憔悴,尽管眼神陌生得可怕,但那轮廓,那声音里的底色……
“老板娘?!”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脱口而出。
听到我的称呼,门口那个紧绷的身影猛地一震!帽檐下的眼睛骤然睁大,那燃烧的怒火和冰冷的警惕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握着“武器”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那沉重的物件“哐当”一声掉落在满是泥水和碎玻璃的地面上。
“小……小默?!” 她的声音也变了调,从刚才的冰冷质问变成了带着巨大错愕和一丝沙哑的惊呼,仿佛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帽檐微微抬起,雨水顺着她苍白疲惫的脸颊滑落,露出了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此刻里面翻涌着震惊、困惑、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她站在那里,像一尊从泥泞和风雨中刚刚挣扎出来的雕像,与我隔着满地狼藉、血迹和洪水,在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哗哗的雨声中,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剩下雨水冲刷着破碎世界的声音,以及我们彼此眼中那尚未散尽的、巨大的惊涛骇浪。
老板娘——小默——我们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但那声呼唤带来的短暂错愕和重逢的暖意,瞬间就被她眼中重新燃起的、更深的警惕和焦灼所取代。她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飞快地扫过我身后的街道、浑浊的洪水,以及远处那栋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的职工医院灰楼。
“别说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切断了我所有想要询问的念头。她甚至没等我回答,眼神已经锁定了我的电动车,“跟我走!快!”
她的指令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磨砺的决断力,没有丝毫犹豫的余地。尽管满腹疑问像洪水一样在脑海里翻腾——血迹、破门、那辆黑色越野车、她此刻的狼狈和警惕——但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紧迫感,还有她身上那股仿佛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混合着雨水和某种铁锈般的疲惫气息,我心底那点残留的犹豫瞬间被信任压了下去。我下意识地俯身抱起还在低呜、浑身湿透的细犬,紧紧护在怀里,对着老板娘用力点了点头。
老板娘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停在宠物店侧后方阴影里的一辆电动三轮车。那车看起来比我的电动车更破旧,车厢里堆着些被防水布盖着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她利落地掀开防水布一角,露出一小块空间,示意我把细犬放进去。细犬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极度紧张,没有像往常那样抗拒,只是不安地蜷缩进车厢角落,湿漉漉的鼻子警惕地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机油味、血腥味和浓重的土腥气混合的复杂气息。
老板娘跨上驾驶座,拧动车把,老旧的电机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三轮车缓缓启动,碾过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我立刻发动自己的电动车,紧紧跟在她后面。我们一前一后,像两叶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小舟,迅速驶离了这片充满血迹和未知的宠物店废墟,拐上被洪水淹没的街道。
雨势似乎小了些,但雷声依旧在厚重的云层间沉闷地滚动。老板娘的车速不快,但路线异常清晰,带着我绕开了主街积水最深的区域,穿过几条被雨水冲刷得几乎认不出来的小巷,最终驶向了那条通往职工医院的马路。然而,她并没有在医院门口停留,而是径直穿过空旷、积水没过小腿的马路,冲向了对面那个我熟悉的小区入口——绿荫小区。
当小区那扇熟悉的、如今突然显得格外矮小的铁门映入眼帘时,我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头皮发麻!
原本应该坚固的水泥岗亭,此刻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那裂痕狰狞地贯穿了整个墙面,砖块和水泥碎块簌簌地往下掉,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而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从那道巨大的裂痕深处,竟然蜿蜒、虬结地挤出数条粗壮无比的树根!
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死死地缠绕着岗亭的残骸,深褐色的表皮布满褶皱,上面还沾着湿漉漉的泥浆,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力量,继续向外扩张、挤压!那景象,仿佛是沉睡地底的古老巨兽,终于被这场灾难唤醒,正从地底深处伸出触手,要 收复这片被人类占据的土地。
老板娘的车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碾过岗亭前散落的碎石和树根旁的积水,驶进了小区。我跟在后面,车轮碾过那些从裂痕中挤出的树根,能清晰地感受到轮胎下传来的、坚硬而富有弹性的触感,那感觉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
一进入小区内部,我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愣住了。
这里……还是我记忆中的绿荫小区吗?
道路两旁那些原本修剪整齐的行道树,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疯狂生长的激素,变得异常的根深蒂固。
它们的树干比记忆中粗壮了不止一圈,树皮粗糙龟裂,深深扎进地面,甚至有些地方的柏油路面都被拱起、撕裂,露出底下更加庞大的根系网络。而它们的树冠更是巨大得惊人,枝叶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浓密、深绿,几乎在头顶交织成一片遮天蔽日的穹顶,将本就昏暗的雨夜光线过滤得更加稀少,只留下斑驳摇曳的、令人不安的阴影。
更让我感到窒息的是道路两旁的灌木丛。它们哪里还是“丛”?
分明是一片片比人还要高的、疯狂生长的绿色丛林!枝叶茂密得几乎不透光,叶片边缘在雨水的冲刷下闪着湿冷的光泽,层层叠叠,深不见底。它们拥挤在道路两侧,像两堵随时会倾倒、吞噬一切的绿色高墙,将狭窄的小区道路挤压得如同一条通往未知深渊的隧道。
我的电动车艰难地跟在三轮车后面,在这条被“侏罗纪公园”般的植被统治的道路上缓慢前行。细犬在车踏板上发出压抑的呜咽,任然警惕着四周。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车把,手心全是冷汗。目光扫过那些深不见底的、比人还高的草丛,一个无比清晰的、带着寒意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
这景象,简直就像是《侏罗纪公园2》里,那片隐藏着致命危险的恐龙园里的草丛!
每一片摇曳的叶子后面,每一丛浓密的阴影深处,仿佛都潜藏着未知的、足以致命的威胁。老板娘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这个被洪水和疯狂植物共同“改造”过的小区深处,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