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银沙，幽光。
我们四人横陈，狼狈不堪，气息奄奄。
采药少年的出现，如同绝境中意外伸出的一根稻草。
他手忙脚乱地试图给我们喂水，查看伤势，那清澈眼眸中的担忧不似作伪。
但月幽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冰冷的眸光锁住少年，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警惕“你……是谁？这是何处？”
少年被月幽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摆手道：“我、我叫杜仲，是山那边村子里采药的。
这里是‘落星滩’，往上游走是‘迷魂原’，很危险的！
你们怎么会从上游漂下来？还伤得这么重？”
他指向昏迷的许诗韵和玉兔，“这两位姑娘气息好弱，得赶紧救治才行！”
他语气焦急，目光扫过许诗韵和玉兔因湿衣贴身而显露的玲珑曲线时。
他脸上飞快掠过一丝红晕，连忙别开眼，更添几分憨厚。
我仔细观察着他，混沌星云虽黯淡，但感知犹在。
这少年身上确实只有微弱的炼气期灵力波动，心跳、呼吸、眼神，都显示他只是一个偶然撞见我们的凡人少年，并非伪装。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
这未知之地，一个凡人少年能安然在此采药，本身就透着古怪。
“杜仲小兄弟，”
我声音沙哑地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无害。
“我们……遭遇仇家，误入此地，侥幸逃脱。
我这几位同伴伤势沉重，不知小兄弟可否指点一处相对安全之所，容我们稍作歇息疗伤？必有厚报。”
我示弱，并许诺回报，这是试探，也是无奈之下的请求。
杜仲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为难：“安全的地方……这落星滩晚上也不安全，有时会有幽影狼出没。
我家在村里，但村里人多眼杂，你们这样子……”
他看了看我们奇特的衣着和重伤的状态，犹豫道，“要不……你们跟我去我平时采药歇脚的‘听涛谷’吧？
那里很隐蔽，只有我和爷爷知道，平时没人去。谷里还有一眼温泉，或许对你们的伤势有帮助。”
听涛谷？
温泉？
我和月幽对视一眼。
这少年提出的建议，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隐蔽，有疗伤条件。
“会不会太麻烦小兄弟和你爷爷了？”我问道。
“不麻烦不麻烦！”
杜仲连忙摆手，“爷爷常说要与人为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伤得这么重，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爷爷懂得一些医术，说不定能帮上忙。”
懂得医术？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如此……便多谢小兄弟了。”我拱手道谢，同时心中警惕并未放松。
决定跟他去，一方面确实是急需落脚点，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他口中的“爷爷”是何许人。
杜仲见我们同意，很是高兴。
他力气倒不小，先是将昏迷的许诗韵小心地背起，然后又想帮忙搀扶月幽。
月幽清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虽然虚弱，却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只微微扶了一下我的手臂。
“我……我可以自己走。”
玉兔虽然脚步虚浮，却也不想麻烦陌生人。
杜仲见状，也不勉强，只是憨厚地笑了笑，在前面带路：“跟我来，路有点难走，你们小心。”
我们相互搀扶着，跟着杜仲，离开了落星滩，钻进了河滩旁的密林。
林中小径蜿蜒崎岖，确实难行。
杜仲对路径极为熟悉，灵活地在藤蔓和乱石间穿行，不时回头提醒我们注意脚下。
月幽跟在我身边，一边走，一边以微不可察的声音传音给我：“此人看似淳朴，但不可不防。
他那爷爷，恐非寻常采药人。”
我微微点头，表示知晓。
许诗韵趴在杜仲背上，依旧昏迷，青丝垂落，偶尔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呻吟。
杜仲听得脸红耳赤，却始终稳稳地背着她，没有多余动作。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传来隐约的流水声和更加浓郁的灵气。
穿过一片浓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被陡峭山壁环抱的幽静山谷，谷中绿草如茵，奇花点缀，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
山谷深处，依着山壁建有几间简陋却干净的木屋。
最引人注目的是木屋旁，有一口氤氲着白色热气的温泉池，池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和精纯的灵气。
“就是这里了！”
杜仲将许诗韵轻轻放在屋前的竹榻上，擦了擦汗，“爷爷进山采药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
你们先在这里歇着，我去烧点热水，再找些干净的衣物来。”
他说着，便钻进了一间木屋忙活起来。
我们打量着这处山谷。
环境清幽，灵气充沛，那口温泉更是疗伤宝地。
看起来，杜仲并没有说谎。
月幽走到温泉边，伸手试了试水温，又感应了一下水质，微微颔首：“此泉蕴含地脉灵机与温和药性，对疗伤确有裨益。”
玉兔也好奇地凑过去看。
我将许诗韵抱到一间较为干净的木屋内的床铺上，月幽和玉兔也跟了进来。
许诗韵依旧昏迷，但气息还算平稳。月幽坐在床边，再次为她渡入太阴之力稳住伤势。
不一会儿，杜仲端来了热水和几套干净的粗布衣服，虽然简陋，但浆洗得很干净。
“这是我和爷爷的旧衣服，你们别嫌弃。”
他不好意思地说，“温泉在那边，你们……可以梳洗一下，我去准备些吃的。”
他将东西放下，便又去了另一间屋子，很体贴地留给我们空间。
我们四人此刻确实狼狈不堪，浑身湿透，沾满泥沙。
梳洗一番，换上干净衣物，确实能舒服不少，也有利于伤势恢复。
但……怎么洗？
温泉只有一个。
我们三女一男，此刻关系微妙。
月幽是广寒弃徒，与我们相识不久。
许诗韵昏迷不醒；玉兔心思单纯。
而我，虽与她们共患难，但毕竟男女有别。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玉兔看着那热气腾腾的温泉，大眼睛里满是渴望。
她本就喜洁，之前又沾了一身河水泥沙。
她怯生生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月幽，小声道：“月幽姐姐……我、我想……”
月幽清冷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自然，她身上月白长裙也已污损。
但她终究矜持，没有开口。
我叹了口气，道：“诗韵需要有人照顾清洗。
月幽姑娘，玉兔，你们先去梳洗吧，我在此照看诗韵。等你们洗好了，我再……”
我顿了顿，“我再简单清洗一下即可。”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安排。
月幽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没有反对。
玉兔则欢呼一声，拉着月幽就往温泉那边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红着脸小声道：“公子……你、你不许偷看哦！”
我哑然失笑，一瞬间想起了刚来仙界时落入瑶池，看见七仙女紫儿赤身沐浴。
紫儿警告我不许偷看，但我还是没忍住，趁她不注意偷瞄几眼她那白花花的又丰满的臀部。
现在，也不知七仙女紫儿、五仙女青儿、织女、九天玄女她们流落何方了？
聂小倩、白娘子、铁扇公主、苏颖、八仙女、田甜甜、钱灵儿……
井小妖、韩如烟、花雨梦、橙儿绿儿、龙族公主敖倾心、赤凰儿等同样不知所踪。
但愿她们吉人天相吧
我摇摇头，收回思绪，看着许诗韵苍白的睡颜，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怜惜。
青帝长生诀自发运转，修复着她的身体，但神魂的损耗和迷仙瘴的影响，仍需时间。
我握住她的手，将一丝温和的混沌之气缓缓渡入，助她梳理体内紊乱的生机。
屋外，隐约传来玉兔玩水的嬉笑声和月幽低低的劝阻声。
水声哗啦，在这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
我心中并无旖念，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对身边人安好的期盼。
杜仲的爷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听涛谷，真的只是一处普通的采药人歇脚地吗？
我看着许诗韵，又望向窗外那氤氲着热气的温泉方向，心中又不免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