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碎青石巷的寂静,如密集的鼓点敲在苏伊心上。她刚将锦盒藏妥,客栈楼下便传来掌柜惊慌的呼喊:“几位爷,这深更半夜的,可有凭证?”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夹杂着黑衣人的厉声呵斥:“奉顾总长令,搜查逆党余孽,违抗者以同罪论处!”
苏伊瞳孔骤缩,顾明远的人来得如此之快,想必是早已锁定了她的行踪。她不敢耽搁,迅速吹灭煤油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摸索到床底,掀开那块松动的地板——这是她入住时特意留意到的藏身之处。刚钻进去,房门便被一脚踹开,火把的光焰瞬间照亮整个房间,阴影在墙壁上扭曲跳动。
“仔细搜!尤其是暗格和床底!”为首的黑衣人声音粗哑,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磕碰作响。苏伊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冰冷的地面,能清晰听到靴子踩在地板上的沉重声响,还有翻箱倒柜的嘈杂声。她攥紧手中的银簪,簪尖抵着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一旦被发现,不仅母亲的秘密会曝光,她也绝无生还可能。
“头,没找到人!”一名黑衣人汇报。为首者沉吟片刻,冷声道:“她跑不远,守住各个路口,挨家挨户查!记住,目标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年轻女子,随身携带一个鎏金锦盒!”
脚步声渐渐远去,苏伊却不敢立刻出来。她在床底蜷缩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才小心翼翼地爬出来。房间已被翻得一片狼藉,桌椅倾倒,被褥散落,她来不及收拾,只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素色布衫换上,又将银簪插进发间,随后推开后窗。
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苏伊迅速跳下去,落地时膝盖微微一麻,她顾不上疼痛,沿着小巷快步奔跑。夜色如墨,只有几颗疏星点缀夜空,她凭借着对苏州城街巷的记忆,专挑偏僻的胡同穿行,避开主干道上的巡逻士兵。
不知跑了多久,她的气息渐渐急促,汗水浸湿了衣衫,贴在背上冰凉刺骨。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她心中一紧,连忙躲到一棵老槐树后。只见一队士兵骑着马驶过,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胸前的徽章——正是顾明远的嫡系部队。苏伊捂住嘴,直到马蹄声远去,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冷静下来后,她意识到苏州城已不能久留。顾明远布下天罗地网,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抓住。母亲的信中提到,夫子庙藏书楼藏着解开地图的第一把钥匙,而金陵女子大学就在南京,她正好可以以返校为由,前往南京避难,同时探寻线索。
打定主意,苏伊起身朝着苏州城外的码头方向走去。此时天已蒙蒙亮,东方泛起鱼肚白,码头边已有几艘渡船准备启航。她混在赶早市的人群中,登上了一艘前往南京的客船。船行至湖心时,她站在甲板上,回头望向苏州城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这座养育她的城市,如今却成了险地,而她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更不知前方等待她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险境。
三日后,客船抵达南京码头。苏伊提着简单的行囊,换乘人力车前往金陵女子大学。校园里依旧书声琅琅,绿树成荫,与苏州城的紧张氛围截然不同,这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先回到宿舍,同屋的室友林晚秋见她回来,惊喜地迎上来:“苏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家多待几日吗?”
苏伊勉强笑了笑,找了个借口:“家里有些事,提前返校了。”她不想让室友卷入这场危险的纷争,只能隐瞒实情。林晚秋并未多疑,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新鲜事,苏伊一边应付着,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前往夫子庙藏书楼。
当天下午,苏伊谎称去图书馆查资料,独自离开了学校。夫子庙位于南京城南,是南京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商铺林立,游人如织。她顺着秦淮河畔的石板路前行,远远便看到了夫子庙的飞檐翘角,朱红的大门前悬挂着“江南贡院”的匾额。藏书楼位于夫子庙西侧,是一座古朴的二层小楼,门口有两名守卫站岗。
苏伊心中一紧,没想到藏书楼防守如此严密。她观察了片刻,发现守卫对进出的读书人并不十分苛刻,只要出示相关凭证便能进入。她灵机一动,想起自己金陵女子大学的学生证或许能用。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上前,对守卫说:“两位大哥,我是金陵女子大学的学生,想来藏书楼查阅一些古籍资料。”
守卫看了她一眼,又接过她递来的学生证仔细核对,随后点了点头:“进去吧,注意不要喧哗,古籍不可随意翻阅。”
苏伊松了口气,连忙道谢后走进藏书楼。楼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霉味,书架高耸入顶,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她按照母亲信中的提示,寻找与玉兰花相关的线索。她一层一层地翻阅,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却始终没有发现异常。
就在她有些沮丧时,目光突然被书架顶层的一本《玉台新咏》吸引。那本书的书脊上,用朱砂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与锦盒、银簪上的花纹一模一样!她心中一阵狂喜,连忙搬来一张凳子,踮起脚尖将那本书取下。
书页泛黄发脆,显然已经有了年头。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发现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蝉翼纸,纸上用蝇头小楷写着一段文字:“玉兰花下,铜雀春深,取之有道,方得其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苏伊皱起眉头,反复琢磨着这段文字。“玉兰花下”或许指的是藏书楼内某处有玉兰花的地方,“铜雀春深”出自曹操的《铜雀台赋》,难道与铜制品有关?她抬头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书架旁的一张石桌上。石桌的桌面上,雕刻着一朵完整的玉兰花,花瓣栩栩如生。
她心中一动,连忙走到石桌前。石桌表面光滑,并无异常。她又蹲下身,仔细查看石桌的腿部,发现其中一条腿上刻着一个小小的“雀”字。她顺着“雀”字的方向摸索,感觉到石桌腿部有一处轻微的凸起。她用手指按压下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桌的桌面竟然缓缓抬起,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苏伊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暗格中的东西取出——那是一把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同样雕刻着玉兰花花纹。她握紧钥匙,心中无比激动。这想必就是母亲信中所说的第一把钥匙!有了它,或许就能解开地图上的部分谜团,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藏书楼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守卫的呵斥:“不许动!奉顾总长令,搜查逆党余孽!”
苏伊脸色一变,没想到顾明远的人竟然追到了南京!她来不及多想,迅速将青铜钥匙和蝉翼纸藏进衣袖,合上石桌的暗格,装作正在翻阅书籍的样子。然而,为首的黑衣人已经看到了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苏伊强作镇定,举起手中的《玉台新咏》:“我是金陵女子大学的学生,来这里查阅资料。”
黑衣人走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但他似乎并未完全放心,上下打量着苏伊:“我们接到线报,有逆党余孽携带违禁物品潜入藏书楼,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苏伊的手心渗出冷汗,她知道,一旦被搜身,青铜钥匙必然会被发现。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瞥见书架旁摆放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玉兰花,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她故意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脚下一滑,朝着玉兰花的方向倒去,手中的《玉台新咏》也掉在了地上。
“哎呀!”她惊呼一声,顺势将衣袖中的青铜钥匙和蝉翼纸塞进了花盆的泥土中。黑衣人见状,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呵斥:“毛手毛脚的!”
苏伊连忙爬起来,捡起地上的书,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黑衣人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神色慌张,不像是在说谎,又在她身上简单搜查了一下,并未发现可疑物品,便挥了挥手:“算了,赶紧离开这里,不许再逗留!”
苏伊如蒙大赦,连忙点头,抱着书快步朝着藏书楼外走去。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不敢停留,沿着秦淮河畔快步离开,直到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才停下脚步,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
过了许久,她才渐渐平复下来。她知道,顾明远的势力遍布南京,这里也并非绝对安全。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仔细研究青铜钥匙和地图的关系,同时还要提防顾明远的追捕。
她抬头望向天空,夕阳西下,余晖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她握紧衣袖中的银簪,心中暗暗发誓:母亲,外祖父,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为你们报仇雪恨,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