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灵石的蓝光刺得人眼发疼时,水鬼的尖啸已撞碎了海浪。苏伊攥着石头踉跄后退,指尖被纹路烫出红痕——那蓝光突然拧成一道细柱,直直扎向礁石缝里半掩的青铜门环。
“不是水鬼……是门闩!”夜鸦的喊声被浪头拍碎。
青铜门在水鬼的扑击里轰然洞开。没有光,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汕头那夜的雨——黏腻、冰冷,裹着铁锈味砸在脸上。苏婉柔突然捂住口鼻:“这雨……是门漏的‘气’?”
门后卷出的风裹着他们坠进去。
落地时,黑雨还在浇。但脚下不是礁石,是铺着残碑的泥地——碑上刻着“镇海三百载,魂归潮声里”,字缝里渗着暗红的水。远处是汕头老城的轮廓,却像被浸在墨里:骑楼的廊柱缠着海草,霓虹灯牌闪着“冥纸铺”“渡魂船票代售”的光,穿蓑衣的人影背着竹篓走过,篓里晃着半透明的婴儿手臂。
“这里是……‘生界’的倒影?”沈砚的笔记本浸了水,纸页上洇出的字是倒着的——“黑雨者,门之涎也。”
夜鸦抹了把脸上的雨,指腹蹭下一层灰黑的鳞:“汕头的黑雨,是这扇门‘松动’时漏出的异界浊流。当年镇魂石封印的不是灵体,是这扇门的‘锁芯’——黑雨下的那天,锁芯已经裂了。”
话音未落,巷口的蓑衣人突然回头。
他的脸是泡胀的死鱼,眼窝淌着黑雨:“新来的?”竹篓里的婴儿手臂突然抓住苏母的衣角,指甲是青白色的贝壳。苏婉柔尖叫着挥开手,那手臂“啪”地碎在地上,溅出的黑水里,浮着半张汕头老报纸——头条是“1998年镇海堤溃决,七人失踪”。
“失踪的人,都成了这门的‘看门鬼’。”小女孩的声音发颤,她指着骑楼的墙,那里渗着血字:“黑雨落,门扉开;生人入,魂莫回。”
黑雨突然变稠,砸在身上像沾了腐肉的棉絮。苏伊手里的寻灵石猛地炸开,碎块里滚出一颗眼球——纯白,没有瞳孔,正是水鬼的眼。
“镇魂石碎了,门彻底开了。”夜鸦拔出藏在袖口的短刃,刃身泛着幽蓝,“现在要搞清楚的不是黑雨的原因……是我们怎么在这‘生死界’里,把裂掉的锁芯拼回去。”
巷尾传来船鸣,一艘挂着破帆的船漂在黑雨里,船身钉满了人手骨做的船钉。蓑衣人咧嘴笑,黑雨从他的嘴缝里流出来:“上船吧,渡魂船,只载活人。”
黑雨的腥气裹住了所有人。苏伊突然想起汕头那夜的雨——原来不是雨在落,是这个世界的“血”,正顺着门缝,渗进他们的人间。
苏婉柔的指甲已经黑了三分之一——刚才她盯着骑楼的“外婆”发愣,三滴黑雨顺着她的后颈滑进衣领。她攥着苏伊递来的旧手机,塑料壳已经软得像泡烂的面包,屏幕上还留着她昨天给苏伊发的消息:“今晚喝甜汤”。
“我不害怕。”她咬着牙重复这句话,想挣开脚踝上的藤蔓——话音刚落,藤蔓突然勒进皮肉,血珠混着黑雨往下淌。蓑衣人歪着头笑,竹篓里的婴儿手臂突然搭在船沿,发出婴儿的笑声:“姐姐说谎啦。”
沈砚的笔记本已经烂了一半,他盯着苏伊发黑的指尖喊:“别碰回忆里的东西!”话音未落,他想起自己去世的导师,船尾突然浮起导师的半张脸——眼镜框挂着海草,嘴一张一合地念着“论文改完了吗”,沈砚猛地别过头,船尾的水面瞬间“融”成一片黑,溅了他满脸腥气。
苏伊把发烫的手机塞进苏母掌心,苏母的指甲刚褪了半片黑,手机却“咔嚓”裂成两半,露出爬满白蛆的电路板。“还有办法!”夜鸦的短刃钉在船板上,刃身的蓝光逼退了缠向苏伊的藤蔓,“渡魂船要的是‘自愿的谎言’——但没说谎言得是‘自己的’!”
他突然转向蓑衣人,声音沉得像落潮:“你说这船‘只载活人’——是真的?”
蓑衣人的笑僵在脸上。竹篓里的婴儿手臂瞬间停了动作,黑雨突然在船顶凝成一个漩涡——他的谎言,是替蓑衣人说的。
藤蔓“唰”地从苏婉柔脚踝退开,船身猛地晃了一下,船底的水声里,七个模糊的人影突然探出头,他们的指甲全是黑色的,盯着蓑衣人问:“你也说谎了?”
黑雨的计数还在继续,苏伊的手背已经黑了一半。她盯着船板上渗开的血痕,突然想起汕头黑雨那天,她在窗台看见的“人影”——原来不是幻觉,是这船上的人,正扒着门缝看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