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伊掌心的血顺着陨铁碎片往下淌,在骨梭上烫出的焦印正冒着黑气——那黑气裹着孩童的哭腔,像无数细针往人耳膜里钻。黑袍人被陨铁的寒气逼得踉跄后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苏伊掌心里的银锁片残渣:“那锁片早该随你母亲一起灰飞烟灭!”
“她的债,我来偿。但你的罪,得用命抵。”苏伊的指尖攥得发白,陨铁碎片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地上的血花藤上,那些缠人的尖刺竟瞬间蔫了下去,露出底下浅白色的骨殖——是孩童残魂的本体。
沈砚捂着胳膊上的黑血伤口,将清和护在身后,同时掷出腰间的陨铁短刀:“先毁骨梭!”短刀擦过黑袍人的肩,寒芒直刺纺织机上那枚刻着“苏”字的主骨梭。黑袍人疯了似的扑过去,指尖刚碰到骨梭,就被苏伊掌心的血光弹开——银锁片的血已经渗进苏伊的肌理,她抬手时,指尖裹着淡蓝色的魂光,正是母亲残魂留下的气息。
“姐姐说,织布要选软的线。”最前面的孩童残魂忽然开口,黑洞洞的眼眶里淌着透明的泪,骨梭尖垂在身侧,“不是骨头做的线……”
苏伊的动作顿住了。她想起母亲留下的旧木箱里,有半匹未织完的棉线,线轴上还缠着孩童的发绳——那是当年母亲偷骨梭前,给邻家养的孩子编的。苏伊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孩童残魂的衣角:“对,不是骨头线。是棉线,软的,不会扎手。”
残魂的骨梭“当啷”落在地上。他抬起手,小小的指尖沾着苏伊的血,却没再长出尖刺:“我疼……骨头缝里疼。”
“烧了骨梭,就不疼了。”苏伊的声音发颤,她抓起陨铁碎片,猛地扎向主骨梭。“滋啦”一声,骨梭裂开一道缝,里面淌出黑红色的液浆,混着孩童的呜咽声。黑袍人发出凄厉的尖叫,他的身体正随着骨梭的碎裂而消融——他早就将自己的魂与骨梭绑在了一起,骨梭毁,他也会魂飞魄散。
“你们不能忘!是苏家害了你们!”黑袍人的嘶吼里带着怨毒,“他们的血就该喂给你们!”
但那些孩童残魂没有动。最矮的那个残魂捡起地上的棉线团(是清和从包里摸出来的),用骨梭笨拙地穿线:“姐姐说,棉线织的布,能裹住疼。”
更多的残魂围了过来,他们的骨梭尖都褪成了白色,黑洞洞的眼眶里映着苏伊掌心的血光。苏伊将陨铁碎片扔进骨梭堆里,淡蓝色的魂光裹着陨铁的寒气,慢慢裹住那些骨殖:“我给你们烧棉线,烧软的布,好不好?”
骨梭堆渐渐燃起浅白色的火,没有烟,只有棉线的暖香。孩童残魂们牵着彼此的手,走进火光里,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了半透明的棉线团,缠在线轴上,随着火光轻轻晃。
黑袍人彻底消融了,纺织机“咔嚓”一声散架,露出底下的暗格——里面是苏伊母亲的日记,每一页都沾着泪痕:“今日见邻娃的骨殖,才知玄虎门的‘养魂’是噬魂……我错了,我该把骨梭毁了……”
苏伊捡起日记,指尖沾着纸页上的泪渍,忽然感觉掌心一暖——银锁片的血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浅白色的栀子纹,是母亲当年在她手背上画的图案。
沈砚走过来,用干净的布条裹住苏伊的掌心:“都结束了。”
火光熄灭时,地上只留下半匹织了一半的棉线布,布面上织着小小的栀子,软乎乎的,像孩童的笑脸。清和蹲下来,轻轻摸着布面:“他们好像……笑了。”
苏伊将布叠好,放进母亲的旧木箱里。外面的天已经亮了,晨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木箱上,没有了黑气,只有棉线的暖香。
“回去吧。”沈砚扶着苏伊起身,他胳膊上的黑血已经凝固,伤口边缘长出了浅粉色的新肉——那些残魂的怨气化开后,黑血的毒性也散了。
苏伊回头看了一眼纺织机的残骸,掌心的栀子纹泛着淡光。她知道,母亲的债还清了,那些孩童的怨也散了。往后的日子,她会带着这半匹棉线布,织完母亲没织完的布,也织完那些被辜负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