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苏一蹲在苏婉柔家对面的灌木丛里,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刚才录下的片段。“……苏清颜看到了……”苏婉柔的呓语像冰锥扎进她的耳膜——二十年前那个傍晚,她确实看到了。
那年她才十二岁,躲在老宅后院的槐树后,看见苏婉柔和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后来她才知道是周明),将三个黑色铁桶埋进了地基下。铁桶渗着刺鼻的液体,男人用铁锹拍土时,她听见苏婉柔说:“林科员要是不肯签字,厂长不会放过我们的。”
“林科员”——清禾的爷爷林建国。这个名字像钥匙,打开了苏一假死五年的记忆闸门。火灾后她被远房亲戚偷偷送走,在国外整容、换身份,所有线索都指向红星仪表厂的“废料处理”,而爷爷的审批科正是第一道关卡。她改名为“苏一”,“一”是“清颜”的谐音,更是“唯一”的幸存者,必须揪出所有凶手。
手机震动,是周明发来的加密消息:“苏婉柔藏了份1998年的废料转移清单,在卧室保险柜,密码是她生日。”苏一盯着消息皱眉——周明的卧底身份为何要帮她?他的目标到底是苏婉柔,还是那份清单背后的人?
保安室的灯光惨白,周明对着电脑屏幕敲下日记:“2023年10月17日,苏一行动成功,苏婉柔情绪崩溃。但她提到的‘林科员’,让我想起档案里的疑点——林建国在火灾后三个月突然‘因病退休’,同年凌厂长的儿子凌越出国。”
五年前接下卧底任务时,他只知道任务代号是“红星救赎”,目标是查清苏家惨案与工厂废料黑幕的关联。直到半年前,他在苏婉柔的旧物里发现一张照片:年轻的林建国、凌厂长,还有苏家男主人苏志强,三人站在工厂门口,手里举着“优秀合作单位”的牌匾。照片背面写着:“1997.3,废料合作项目启动”。
“合作项目?”周明摩挲着鼠标,屏幕上是他偷偷恢复的工厂档案——1998年7月,红星仪表厂因废料超标被环保部门调查,而苏家老宅的位置,恰好是工厂偷偷转移废料的“临时存放点”。林建国作为审批科科员,不可能不知道这桩违规操作。
更让他心惊的是上周查到的记录:凌越的父亲凌志国,当年正是红星仪表厂的厂长,而凌越的出国时间,与林建国退休、苏家火灾的时间完全重合。
凌越坐在书房,指尖划过那张老照片——爷爷凌志国站在中间,左边是林建国,右边是陌生男人(后来他查到是苏志强)。母亲临终前说:“你爷爷当年做过亏心事,连累了林家,也害了苏家。”
他回国三个月,终于在市档案馆找到一份残缺的《红星仪表厂1998年整改报告》,其中一页写着:“废料处理区违规扩建,涉及审批科林建国、厂长凌志国……苏志强(外部合作方)因‘知情威胁’,协商未果。”后面的内容被刻意撕毁,边缘还留着咖啡渍,与爷爷旧物里一个马克杯的渍痕完全吻合。
“外部合作方?”凌越翻出林建国的退休档案,备注栏写着“自愿放弃抚恤金,要求保密退休原因”。他忽然想起清禾——那个在网上发帖询问“红星仪表厂废料处理”的年轻人,正是林建国的孙子。
手机响了,是私家侦探的消息:“查到凌厂长当年有个私生子,叫周明,被送到乡下,后来进了红星厂当保安。”凌越猛地站起——周明?那个负责废料区巡逻的保安,竟然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爷爷安排他卧底苏婉柔身边,到底是为了掩盖秘密,还是赎罪?
清禾把工牌放在显微镜下,裂痕里的“超标”二字旁边,隐约有个模糊的印章边缘。他想起父亲说过,爷爷退休后总锁着樟木箱,里面除了日记和工牌,还有个上了锁的铁盒。
他撬开铁盒时,心跳得像擂鼓。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沓泛黄的报销单和一张字条。报销单的日期全是1998年7月,名目是“废料处理设备维修”,金额却高得离谱。字条是林建国的笔迹:“志强发现废料渗进地下水,要去举报。凌厂长逼我改图纸审批,否则清禾爸妈的工作保不住。婉柔是厂长安插在苏家的眼线,她看见了志强藏的证据……”
后面的字被泪水晕开,只剩“我买汽油是想销毁废料,没想要人命”“越越(凌越小名)还小,别让他知道”几行字。清禾忽然想起凌越——那个总来图书馆查老工厂资料的年轻人,原来他是凌厂长的孙子。
窗外的天快亮了,清禾把铁盒塞进怀里。爷爷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复杂:被胁迫的审批、失控的销毁计划、与凌家的捆绑……而苏一的出现、周明的卧底身份、凌越的身世,像三张牌被工牌这张“王牌”串联,即将在某个时刻摊开。
他不知道的是,苏一已经潜入苏婉柔的卧室,保险柜的门正缓缓打开;周明站在保安室门口,看着凌越家的方向犹豫不决;凌越握着私家侦探的消息,指尖在清禾的联系方式上悬停——三重身份的裂缝里,真相的碎片正随着工牌上的名字,一点点拼凑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