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柔因为噩梦吓得不敢关灯,连夜让丫鬟把库房里苏一的绣品全搬出来,说要“烧干净晦气”。火盆在庭院里烧得正旺,可绣品扔进去只“滋滋”冒黑烟,烧不透还飘出血腥味——苏一用怨气护着绣品,也在递信号。
阿春搬绣品时被断针扎破手指,血滴在绣布上的瞬间,背面用金线藏的暗纹浮现:“书房锁”。她耳边传来轻响,想起苏一曾说“针脚藏心事,线头指方向”,心脏猛地一跳——大小姐在指路。
阿春攥着绣布,指腹摩挲针脚。在苏家三年,她见过苏婉柔藏绣线、剪样稿的小动作,如今看着烧不烂的绣品和渗血的针孔,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心里:大小姐的死绝不简单。
前院突然传来尖叫,苏婉柔摔碎了安神汤,水渍在月光下晕成“二”字,直指二楼书房。她腕上的镯子渗着暗红丝线,悄缠上来像条怕冷的蛇。只有苏婉柔自己知道,汤碗倒影里,苏一的脸正贴着水面笑,颈间白绫垂在汤里,染得一片血红。她摸着发烫的镯子,指尖冰凉,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盯着她。
阿春回阁楼时,怀里藏着那片绣布。月光下,绣布边缘丝线自打结,缠出箭头指二楼。她深吸一口气,摸出半截蜡烛——今晚必须去书房。
苏婉柔的卧房烛火骤暗,镜中倒影后浮起模糊影子,颈间似有白绫飘飞。她对着镜子补口红,没发现镜中嘴唇正裂开渗血,像被无数细针扎过。
……苏婉柔的卧房烛火骤暗,镜中倒影后浮起模糊影子,颈间似有白绫飘飞。她对着镜子补口红,指尖抖得握不住脂膏,却没发现镜中自己的嘴唇正一点点裂开——不是一道大口子,是无数细密的小缝,像被绣花针密密麻麻扎过,暗红的血珠从缝里渗出来,混着口红晕开,像在镜子上抹了道血痕。
她只觉得嘴唇发麻发紧,对着镜子呵了口气,想让唇纹变软些,却看见镜中的“自己”突然咧开嘴,露出两排沾着血的牙齿,声音从镜子里飘出来,轻得像丝线:“妹妹,我的绣针,好用吗?”
苏婉柔“啊”地尖叫,口红摔在地上,镜中的影子却随着烛火摇晃,慢慢和她的倒影重合。只有嘴唇上的针孔还在渗血,疼得她不敢碰,像有无数根细针还扎在肉里,一动就钻心地疼。“当啷”一声撞在梳妆台上,惊得她浑身一颤。可她没发现,镜中自己的嘴唇正一点点裂开——不是一道狰狞的大口子,是无数细密如发丝的小缝,像被苏一最擅长的“乱针绣”扎过,密密麻麻,连唇角都爬满了细碎的针孔。暗红的血珠从缝里慢慢渗出来,混着没涂匀的口红在唇上晕开,像在镜子里抹了道扭曲的血痕。
她只觉得嘴唇发麻发紧,像贴了层干透的浆糊,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对着镜子呵了口气,想让唇纹变软些,白雾刚碰到镜面,就看见镜中的“自己”突然咧开嘴,露出两排沾着血的牙齿。那笑容诡异得很,嘴角咧到耳根,却没半分暖意,眼尾还挂着一滴没掉的泪,像极了苏一临死前望着她的眼神。
“妹妹,我的绣针,好用吗?”
声音从镜子里飘出来,轻得像绣线在风中颤动,却字字扎进苏婉柔的耳朵。她猛地后退,后腰撞在梳妆台角,疼得眼前发黑,可那声音还在追:“你不是最喜欢我的绣针吗?当年偷我绣线、剪我样稿时,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苏婉柔“啊”地尖叫,口红管摔在地上滚到床底,她连滚带爬扑到床边,想拉开床幔挡住镜子,却摸到一手黏腻的冰凉——床幔内侧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红的丝线,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线头还在微微蠕动,像无数条小蛇往她手心里钻。她吓得缩回手,指尖竟缠着几根带血的丝线,凑近一看,线头上还沾着细小的皮肉,和她嘴唇上渗的血一模一样。
镜中的影子随着烛火摇晃,慢慢和她的倒影重合,可那声音还在卧房里回荡,忽远忽近:“你戴我的镯子,睡我的床,占我的东西……连他都抢,你就不怕扎手吗?”
苏婉柔死死捂住耳朵,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目光慌乱地扫过房间——衣柜门缝里似乎有衣角飘动,像苏一常穿的月白旗袍;梳妆台上的香水瓶口,飘出一缕和苏一生前用的“冷梅香”一模一样的气息;连床顶的描金帐钩,都映出一道纤细的影子,正低头看着她,颈间的白绫垂下来,扫过她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不……不是我……”她抖着嗓子辩解,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是你自己想不开……是你活该……”可话说到一半,就被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堵住——嘴唇上的针孔突然炸开似的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里搅动,从唇角一直疼到牙根,连舌头都麻得发木。她抬手想去捂嘴,指尖刚碰到嘴唇,就听见“嘶”的一声,几根沾着血的丝线从针孔里被带了出来,线头还缠着细小的肉末。
这疼太熟悉了。当年她趁苏一睡着,用苏一的绣针扎破她绣好的“鸳鸯枕”,被发现时,苏一就是这样红着眼问她:“婉柔,针扎进布帛会疼,扎进人心,更疼,你懂吗?”那时她只觉得苏一矫情,如今才知道,原来针扎进肉里的疼,是这样钻心刻骨——像有无数只蚂蚁顺着血管爬,啃噬着她的骨头,又像苏一的怨气凝成实质,顺着针孔往她身体里钻。
烛火突然“噗”地灭了,房间陷入一片漆黑。苏婉柔摸索着想去点灯,手却被什么东西缠住,越挣越紧。她低头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看,竟是腕上的绒花镯!原本精致的绒花被暗红的丝线缠成一团,针脚里渗出的血珠顺着丝线往上爬,在她手臂上绣出半朵残缺的“缠枝莲”——那是苏一最拿手的花样,当年她求了苏一好久,苏一都没肯教她。
“姐姐……姐姐我错了……”苏婉柔终于崩溃,跪在地上磕头,额头撞在地板上“咚咚”作响,“你放过我吧……我把东西都还给你……我让顾昀川给你偿命……”
可回应她的,只有越来越浓的冷梅香,和耳边不断响起的绣针穿梭声。“沙沙……沙沙……”像苏一坐在窗边绣花,又像无数根针正在她皮肉里刺绣。她突然想起苏一临死前留的最后一句话:“绣品有灵,欠了的,总要还的。”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风,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像有人在外面轻轻叩门。苏婉柔猛地抬头,看见窗纸上印着一道细长的影子,手里似乎还举着什么,在月光下晃出银亮的光——像极了苏一那把用了十年的绣花剪刀。
她吓得缩在墙角,死死盯着窗纸,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嘴唇上的疼还在钻心,手臂上的“缠枝莲”又绣好了一寸,而那叩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像在催她开门,又像在数着她剩下的时辰。
阁楼里的阿春并不知道苏婉柔的惨状。她将绣着“书房锁”的碎布藏进枕套,指尖摩挲着那缕始终没散去的黑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晚一定要找到证据。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谁的手指,正指着通往二楼书房的路。而苏家公馆的深夜里,西洋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响,像在为谁的罪孽倒计时,又像在为一场迟来的复仇,敲响了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