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珩点头,抬手将头上的团子抱进怀里,那小东西立刻蜷在他的掌心,蹭了蹭他的手指。
青竹提着竹篮跟在后面,脸上满是兴奋:“少爷,摄政王居然派人来接你!太好了,以后看谁还敢欺负我们!”
夜珩走出灵丹铺,就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厢用玄铁打造,上面雕刻着精致的凤凰纹,正是纳兰昼玉的马车。
玄衣男子掀开马车帘,做了个“请”的手势。
夜珩弯腰走进车厢,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纳兰昼玉斜倚在软垫上,身上盖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脸色虽依旧苍白,却比上次见面时好了些。
他见夜珩进来,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团子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团子倒是黏你。”
纳兰昼玉伸出手,团子像是认得主子,立刻从夜珩怀里跳出来,蜷到他的掌心,发出“咕噜”的声音。
夜珩在对面坐下,看着纳兰昼玉指尖轻轻抚摸团子的动作,语气平静:“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我在灵丹铺遇到麻烦。”
“你的事,我自然上心。”
纳兰昼玉抬眸,目光落在夜珩身上,眼底带着几分暖意,“安侯府的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账本与灵脉凭证都已呈给陛下,不出三日,安侯便会被定罪。将军府那边,我也让人盯着,若他们再敢找你麻烦,我不介意帮你彻底解决。”
夜珩心中微动,指尖摩挲着袖中的兽元丹。
纳兰昼玉的示好越来越明显,从混沌吞天兽到帮他扫平安侯府,再到今日的维护,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既不让他觉得突兀,又能让他感受到诚意。
“你这般帮我,就不怕我是个麻烦?”夜珩挑眉,故意问道。
纳兰昼玉低笑一声,指尖轻轻碰了碰夜珩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调笑:“看你顺眼~”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暖意,夜珩没有避开,只淡淡道:“将军府的账,我还没算完。我娘的死,夜柔的毒,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好。”
纳兰昼玉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我陪你。”
车厢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团子偶尔发出的轻哼声。
夜珩看着纳兰昼玉苍白却坚定的侧脸,心中那点疑虑渐渐消散——或许,与这位摄政王合作,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缓缓前行,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驶去。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夜珩抬头,撞进那双鎏金眸子,心脏骤跳——像前世就见过千万次,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车马缓行,朝向摄政王府。
日光透窗,洒落二人身际,暖融一片。
忽而,纳兰昼玉自案下取出一壶暖茶,并未直接递来,而是轻挠了挠团子下巴。
那小兽似得指令,“嗷呜”一声软叫,竟主动用毛茸茸的脑袋顶起那壶比它身子还大上些许的茶壶,摇摇晃晃地浮空蹿至夜珩面前。
壶身微倾,清冽茶香溢出。
“皇城雪大,喝了暖身。”
纳兰昼玉声线平稳,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夜珩微怔,下意识伸手去接。
指尖先触到团子暖呼呼软绒绒的皮毛,那小东西趁机蹭蹭他虎口,喉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紧接着,他的指腹便碰到壶壁另一侧——纳兰昼玉微凉的指尖正稳稳托着壶底,似怕团子失手跌了。
一暖一凉,两种触感同时烙在他指尖。
夜珩心口莫名一跳,迅速接过茶壶,借低头嗅茶香掩去瞬息失态。温热的壶壁熨帖着他掌心,那股暖意似乎顺着手臂一路蔓进心口。
他垂眸,看见纳兰昼玉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收回,自然地搭回膝上。
“它倒是听话。”
夜珩饮一口茶,暖流入腹,驱散了些许外界带回的寒气,语气尽量寻常。
纳兰昼玉目光掠过夜珩耳廓,那里似乎比方才更红了些,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这小东西性子傲,从不黏生人。”
他顿了顿,声线里揉进极淡的温和,“倒是同你,投缘得很。”
投缘。
夜珩捏着茶壶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词听着寻常,可从这位权势滔天,寡淡漠然的摄政王口中说出,偏生裹挟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像是在陈述,又像是……试探。
夜珩没接这话,只又抿了一口茶。茶温正好,不烫不冷,显是掐准了时辰备下的。
车厢内复归于静,只余车轮碾过积雪的簌簌轻响,以及团子趴回纳兰昼玉膝头,惬意甩动尾巴的细微风声。
纳兰昼玉的目光落在夜珩侧脸,那蜿蜒的毒疤在透窗的日光下更显狰狞。他眼底那点极淡的温和顷刻沉淀,覆上一层冷冽霜色。
“蚀骨毒留下的疤,”纳兰昼玉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需‘清灵露’方可彻底清除,不留隐患。”
夜珩抬眸看他。
“城西‘百草堂’有售。”
纳兰昼玉继续道,语气已然恢复平日的清冷疏淡,仿佛方才那瞬的冰冷从未存在,“本王已同他们打过招呼,你去时直接取用即可。”
本王。
这自称突兀地划出距离,与他先前那句“看你顺眼”和“我陪你”截然不同。夜珩心下刚升起的那点异样波澜,仿佛被这二字轻轻压了下去。
可夜珩随即又品出另一重意思“他已打过招呼。”这意味着纳兰昼玉早将此事放在心上,甚至提前为他铺好了路,连可能遇到的刁难或推诿都替他省去了。
久未曾有过的情绪悄然滋蔓。
他早已习惯独自挣扎求存,习惯凡事靠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
忽有一人,不言不语,却默然将前路障碍拂开,这种庇护……陌生,却并不令人排斥。
他甚至……贪恋这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
“多谢。”
夜珩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承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关照。
纳兰昼玉微微颔首,未再言语。
他重新倚回软垫,阖上眼,似是倦极。阳光描摹着他过于苍白的脸廓和纤长眼睫,投下小片阴影。
团子在他膝头翻了个身,露出软乎的肚皮,三尾悠闲地晃了晃。
夜珩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雪不知何时又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无声覆盖着皇城的朱墙黛瓦。
马车内茶香氤氲,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