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胜负往往在一瞬之间,他攻势受阻,甘宁却不会放过机会。
双钺翻飞如蝶,攻势连绵不绝,逼得夏侯惇左支右绌,只能勉强招架。
三十回合转瞬即逝,谁都看出夏侯惇已露败象。
果然四十合时,甘宁暴起发难,右钺钩住枪缨,左钺狠辣地切入夏侯惇大腿内侧,向外一扯——
夏侯兄弟的痛呼声响彻战场。休伤我兄!
甘宁正要追击,曹营突然冲出一将,张弓便射。
箭矢破空而来,正是夏侯渊所发。甘宁咒骂出声。
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哪还有余力躲避?那支箭如流星坠地,精准贯穿他的右肩。兄长!
兴霸!
两声呼喊同时响起。
夏侯渊救兄心切,另一人则是为甘宁掠阵的黄忠。
关羽深知甘宁性情鲁莽,特意派老成持重的黄忠接应。
可这次黄忠大意了。
他全神贯注盯着战局,未料夏侯渊会突施冷箭。
等察觉时为时已晚——这对以神射自傲的黄忠无异于奇耻大辱。竖子敢尔!黄忠怒发冲冠,挥刀直取夏侯渊。
刀锋相交火星四溅,夏侯渊虎口迸裂,险些握不住兵器。
夏侯渊无心恋战,虚晃一招直奔兄长。
黄忠也无心追击,转身查看甘宁伤势。
双方默契地各自收兵。
夏侯渊与黄忠确认自家人伤势无碍后,这才松了口气,迅速将甘宁扶上马背。
黄忠怒视着刚刚扶起夏侯惇的夏侯渊,厉声喝道:“暗中放箭,此等卑劣行径,也配称为将军?”
夏侯渊冷哼一声,虽心下理亏,仍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黄忠怒火未消,继续斥道:“今日念在你救兄心切,暂且饶你!他日战场相遇,必取你首级!”
“老匹夫!”
夏侯渊朝地上啐了一口,“随时奉陪!”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带着伤者回营,鸣金收兵。
关羽大营内,中军帐中众人围在甘宁身旁,面露忧色。
甘宁却满不在乎地笑道:“不必担心,不过肩头中箭,比那夏侯惇强多了!若非夏侯渊暗箭伤人,我定能生擒夏侯惇,换些粮草!”
话音未落,他忽地倒吸一口凉气,面露痛色。
箭矢深陷肩肉,稍一动弹便疼痛难忍。
关羽神色凝重,频频望向帐外:“季常怎还未回?”
方才他已命马良去请华佗,此刻只盼其速归。云长将军!”
不多时,马良拉着华佗匆匆入帐。
华佗无暇多礼,径直上前查看甘宁伤势。
关羽与马良相视一眼,心中感慨万千。
先前李佑执意让关羽带上华佗随军,关羽还觉不妥,担心老者经不起行军劳顿。
如今看来,李佑确有先见之明。伯川先生……真乃神人也!”
马良拭汗叹道。
此时,华佗忽然起身,肃然道:“云长将军!兴霸将军此箭伤非同小可!”
华佗略作停顿,继续说道:箭创虽不深,却已入骨。
若老夫所料不差,矢镞上还淬了毒。
若不除尽毒性,纵使缝合创口,于兴霸将军亦无裨益,终难免溃烂之祸。
什么?!
帐中众人闻言色变,甘宁更是面如土色。
关羽凝眸细看,果然见这位素来骁勇的锦帆贼此刻双唇泛紫,气息奄奄,显是中毒已深。将军!
甘宁强撑着支起身子,十指如钩扣住关羽腕甲,字字泣血:末将命数当绝,唯恨不能手刃夏侯渊。
望将军念在袍泽之谊......
兴霸宽心。关羽凤目含霜,关某定斩夏侯渊首级,祭奠英魂。说罢急转望向华佗:元化先生,当真回天乏术?
能治啊。华佗茫然搔着白发,老朽何时说过不能医?
关羽:......
甘宁:......
军帐内气氛凝滞。
众人盯着这位神医的眼神颇显复杂——方才那番大喘气,险些教甘宁当场写下遗书。
须知华佗医术冠绝平原,若连他都摇头,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故而当溃烂而亡四字出口时,甘宁已开始交代后事。
谁曾想这老郎中话说一半,光顾着渲染伤势凶险,倒把二字咽在喉间。老先生......真风趣。甘宁硬生生将老匹夫咽回肚里。
非是他转了性子,实是性命捏在人家掌中。
若此刻出言不逊,只怕要走在医者前头。
华佗尴尬地捻着胡须。
医家素有剖明病情的传统,尤其他所用疗法颇为骇俗,更需病家知悉利害。
岂料今日险些先吓死患者。华佗正色道,疗法确有一则,只是......
先生但说无妨!甘宁急道,末将跟随主公虽未立汗马功劳,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上阵杀敌我都不怕,难道会畏惧这治病之法?先生但说无妨!
华佗微微颔首,
既如此,老夫直言了。
此法需先设一清净之处,竖立标柱钉上铁环。
请兴霸将军将伤臂穿入环中系牢,再以厚被蒙住头脸,方可施治。
这......
甘宁面露疑惑,
元化先生医治手臂,为何要遮住头脸?
华佗轻叹一声,
此箭毒已入骨,需划开皮肉直至骨面,刮净骨上 。
敷药缝合方能痊愈。
只是术时必然血流不止,若将军见之惊惧,恐影响施治。
先生未免太小瞧人了!
甘宁冷哼一声,强撑颜面道,
我纵横沙场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何须遮遮掩掩,直接动手便是!
也罢。
华佗犹豫片刻,见甘宁态度坚决,只得从怀中取出一柄利刃。
寒芒闪过,
甘宁顿时僵在原地——
那刀刃竟有手掌长短,形似青龙偃月刀,锋刃寒光更甚关公宝刀。
悔意顿生。
看着华佗将刀具投入沸水消毒,甘宁几乎脱口喊出快取棉被来。
可话已出口,堂堂锦帆贼岂能自打颜面?
只得咬牙硬撑。
水汽蒸腾间,众人皆变色。
若李佑在此,想必只会感叹世事难料——原该关云长承受的刮骨之痛,如今却落在甘宁身上。
演义中关羽从容疗伤的佳话,此刻成了甘宁的煎熬。
他偷瞥关羽,指望对方解围,却见其眼中满是赞许,全未领会其中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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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兴霸将军果然胆识过人,我等武将连死都不怕,岂会畏惧区区刀剑?”
“季常,去取酒来!今日我要与兴霸饮酒对弈,他日传扬出去,定成佳话!”
“云长将军……”
甘宁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可真 谢谢你啊!”
关羽:“????”
在这戏剧性的氛围中,
华佗开始了刮骨疗毒。
不得不说,甘宁确实硬气,
整个过程近一个时辰,连关羽都神色凝重,可甘宁却始终一声不吭,只顾着灌酒对弈。
治疗结束时,
连华佗也不禁赞叹:
“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铁骨铮铮的硬汉,兴霸将军真乃神人也!”
“过奖……过奖!”
“咦?”
华佗忽然凑近甘宁的脸,疑惑道:
“我治的是手臂,怎么将军的牙齿也出血了?”
甘宁:“……”
……
樊城外围,
甘宁帐内,
此刻的他虚弱地躺在榻上,虽不至于奄奄一息,但苍白的脸色已说明一切。
当然,
这并非华佗医术不精,而是纯粹疼的!
可又能怪谁呢?
谁让他非要逞强,结果骑虎难下。
现在甘宁只觉得胳膊的伤还是其次,真正要命的是嘴里 辣的疼——
咬牙太狠,上下两排牙几乎全都咬出了血!
真是钻心的疼!
“兴霸!”
关羽坐在榻边。
作为主将,部下负伤,他自然要来看望。
他缓缓开口:
“此次叫阵虽然受伤,但计划已然达成。”
“箭上有毒,夏侯渊心知肚明。
他们不知元化先生医术通神,定以为你必死无疑。”
“曹军必会松懈。
虽有波折,但这瞒天过海之计必能成功!”
甘宁强忍疼痛,挤出一丝苦笑:
“这么说,我算是因祸得福?”
“自然!”
关羽微笑,习惯性拍了拍甘宁肩膀——这本是安慰之举,却疼得甘宁一声惨叫,差点从榻上蹦起来。云长将军!”
甘宁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有话直说,别动手啊!”
“好好好!”
关羽赶紧收手,小心翼翼道:
“一时疏忽,忘了兴霸有伤在身,莫怪莫怪!”
“唉!”
甘宁生无可恋地瘫在榻上,满心郁闷。
他怎么就倒霉到这种地步?但转念一想,若能以负伤换一场大胜,也不算亏。
毕竟正如关羽所言,
若此计成功,以关羽的为人,定会为他记上一功。
这一切当然都是次要的。
只要能攻下樊城,整个荆州战场都将成为关羽北伐曹操的跳板,这才是此战最关键的胜利!
想到这里,甘宁甚至觉得肩上的伤痛都渐渐消退了。云长将军,汉江的水势现在如何?”
“兴霸不必担心!”
关羽神色坚毅,目光深邃地望向帐外。我已命人堵住了所有水口,只要再来一场大雨,汉江必定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