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东尼奥的书房里气压低得吓人。
中文老师战战兢兢的站在书桌前，感觉自己像是在给一头随时会暴起伤人的雄狮讲解儿童绘本。
“所以，光合作用……”
老师擦着汗，用最浅显的意大利语解释道：
“是植物……嗯……用阳光、水和空气给自己做食物的过程……”
安东尼奥眉头拧成一个死结，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无法理解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自己比作植物，还说他是障碍物？！
这简直是对他男性魅力的侮辱！
“那脑容量回炉重造呢？”
他疑惑着问出这个问题。
老师吓得一哆嗦，声音更低了：
“这……这时一种非常……形象的说法。
意思是……是说一个人的智商递到需要像废铁一样，重新扔进熔炉里锻造一遍……就是，就是骂人蠢得无可救药……”
“砰！”
安东尼奥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水杯中的水都跳了一下！
“她竟然敢！她竟敢说我的脑子是废铁？！”
他咆哮着，感觉肺都要气炸了。
但同时，一种被她的“才华”震撼的感觉又偷偷冒头。
这女人骂人的词汇库到底有多丰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阴沉着脸命令。
“教我怎么骂回去！要最狠的！最能让她跳起来的！”
老师欲哭无泪，感觉自己不是在教语言，而是在给黑手党头目提供军火。
“卢……卢切斯先生，中文骂人……博大精深。
而且……需要语境……”
“少废话！教！”
安东尼奥不耐烦的打断。
浴室，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安东尼奥像个最用功也最可怕的学生。
咬牙切齿的跟着老师学习各种“武器”。
从简单的“混蛋”、“白痴”，到稍微复杂点的“神经病”、“自以为是”……
他甚至勉强记住了“井底之蛙”，四个字的发音。
虽然意思需要老师解释半天。
安东尼奥练习得无比认真，仿佛这些音节是能攻破敌军的炮弹。
几天后，自觉功力大增的男人，再次踌躇满志的推开了顾明曦的房门。
虽然他绝不承认自己有点期待……
这次，他手里没拿教材，而是揣着一肚子刚学的词汇。
顾明曦看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旧书。
阳光洒在她身上，竟然有种诡异的宁静感。
安东尼奥顿了一下，可以制造出脚步声。
顾明曦连眼皮都没抬。
安东尼奥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发制人。
他用练习了无数遍，自以为很有气势的音调开口：
“你，神经病！”
顾明曦翻书的手指顿了顿。
安东尼奥见有反应，心中一喜，继续道：
“自、以、为、是！”
这个词他说得特别用力，甚至有点破音。
顾明曦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马戏团表演的好奇……和怜悯。
安东尼奥被这眼神看得有点慌，连忙祭出他认为是大招的词：
“井、底、之、蛙！”
顾明曦合上书，静静的看着他，仿佛在等他继续表演。
安东尼奥：“……”
预想中的怒火或者反击呢？
怎么不按剧本来？
男人搜肠刮肚，想把学的词都倒出来，却一时卡壳，只记得最简单的：
“混蛋！白痴！”
顾明曦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叹得百转千回，充满了对智障儿童的同情与无奈。
然后，她用一种极其标准，甚至可以去做播音员的普通话，清晰而缓慢的问道：
“你是在练习中文骂人词汇表吗？
需要我给你鼓掌吗？
或者，你需要一个复读机？”
“……”
安东尼奥彻底石化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她怎么知道？！
而且还说得这么准！
他的精心准备和苦学，在她眼里简直就像小孩子蹒跚学步一样可笑！
突然而至的羞耻感和挫败感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像个穿着皇帝新衣的傻瓜，还自以为很威风！
顾明曦看着安东尼奥僵住的样子，似乎觉得无趣。
她重新低下头看书，轻飘飘的补了一刀，用的是他绝对听不懂的话：
“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男人再一次，一败涂地。
而这一次，他甚至连生气都觉得有点无力了。
他忽然意识到，仅仅靠学几句骂人的话，根本不可能在这场“战争”中取胜。
那个女人在语言和文化上，对他有着碾压式的优势。
他阴沉着脸，再次灰头土脸的离开。
但这次，他离开时想的不是找老师学更狠的话，而是一个连他自己都尚未清晰地念头：
也许……他需要换一种方式？
一种……不是对抗的方式？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甩甩头，试图把它甩出去。
随后，安东尼奥慌不择路的试图回归他熟悉的生活。
他召来了以往最得他欢心的情妇，举办了一场奢靡的宴会。
美酒如流水，美人环绕，他试图用喧嚣和欲望填补那份莫名其妙的空虚和焦躁。
然而，当那个金发尤物像以往一样试图依偎进他怀里，用娇媚的声音讨好他时。
安东尼奥却问到了一股刺鼻，且过于甜腻的香水味。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明曦身上那种淡淡的自然气息。
他焦躁的推开了怀中的女人。
酒杯碰撞声，调笑声，音乐声……
此刻在他听来都变得无比聒噪，甚至令他头痛欲裂。
他看着眼前这些精心装扮的面孔，直觉得她们的笑容虚假，眼神空洞。
她们看中的是他的权势，他的财富。
她们畏惧他，讨好他，却从未像那个女人一样真实……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安东尼奥自己都愣住了。
他是不是真的有病？
竟然会怀念那个敢对他张牙舞爪，不理不睬的女人？
他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个试图给他喂葡萄的女人身上，那鲜红的指甲和谄媚的笑容，突然让他感到一阵反胃。
“滚！”
男人声音充满磁性，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
宴会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美人们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安东尼奥站起身，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径直离开了这让他窒息的喧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