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血染青石 幡醒人皇
陆雪儿怀抱琅琊古剑，立于残破的牌匾之前，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周身弥漫着新晋金丹的凛然气息与挥之不去的悲怆决绝。重建宗门与复仇的血誓，已然成为了她新生道心的基石，沉重，却无比坚定。
林嚣站在她身后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滋味复杂。他对青云宗的覆灭固然感到愤怒和寒意，但要像陆雪儿那样将复仇与重建视为己任，却也有些强人所难。他骨子里终究是那个追求安稳、能不惹事绝不惹事的“摸鱼”选手。
然而，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朱长老那张时而吹胡子瞪眼、时而对他流露出几分无奈却又带着一丝信任的粗豪面孔。
“朱老头…” 林嚣心中暗叹一声。整个青云宗，若说还有谁让他心存一丝真正的感念，恐怕也就是这位灵兽园的长老了。虽然总骂他滑头，但在资源上并未苛待，在他选择当“奇兵”隐匿时，也给予了足够的信任（或许是无奈之举）。如今，这老头生死不明，极大可能已随着那场惨烈的大战身陨道消…
“罢了，就当是…还他一份人情，尽一点香火之情吧。” 林嚣心中暗道。他不想立什么血誓，也不想背负那么沉重的责任，但为这位还算对自己不错的长老，做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他默默走到一旁，在那片主殿的废墟中，费力地搬动了一块相对完整、约有半人高的青色条石。将其立在相对平整的地面上后，他并指如刀，体内那虚浮的元婴境界赋予的、对自身力量精妙控制的优势体现出来，指尖吞吐着微不可察的灵光，开始在青石正面刻画。
他刻的并非什么复杂的符文，而是最简单、也最庄重的三个字——朱长老。
字迹算不上多好看，却工整肃穆。
做完这一切，他沉吟片刻。按照他前世模糊记忆中的某些习俗，立牌位，尤其是为可能已故之人立长生牌位，需以血为引，以示心诚，沟通冥冥。
他没有犹豫，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轻轻一划，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他以指代笔，饱蘸自己的鲜血，郑重地在那“朱长老”三个字上，缓缓描摹了一遍。
鲜血浸润了刻痕，将那三个字染得一片殷红，在灰暗的青石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目，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与庄重。
“朱长老，若你泉下有知，或尚在人间…这算是弟子的一点心意吧。” 林嚣在心中默默说道。
然而，就在他指尖的鲜血最后一次划过“长”字末尾，心神沉浸于那一丝缅怀之意的瞬间——
异变陡生！
一直被他随意塞在怀里，那面用来当坐垫、眼罩、擦身布，甚至刚才还下意识拿来扇过风的破破烂烂的灰暗幡旗，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高温，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灼热感！仿佛他怀揣的不是一块破布，而是一颗突然苏醒的、冰冷而灼热的太阳！
“嗯？！” 林嚣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幡旗竟如同拥有生命一般，主动吸收起他掌心那道细小伤口中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
不，不仅仅是吸收正在流淌的血液！它更像是一个贪婪的饕餮，通过这血液作为桥梁，疯狂地抽取、吞噬着他体内更深层次的——生命精气与神魂本源！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瞬间袭来，让林嚣这个空有元婴壳子的家伙都感到一阵心悸！这玩意儿在吸他的命！
“卧槽！” 他心中大骂，下意识就想把这鬼东西扯出来扔掉。
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的血液与生命精气被幡旗吸收的刹那，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无尽怨念、杀伐、悲壮、以及一丝仿佛统御万灵、君临天下的古老皇者气息，如同决堤的洪荒巨流，顺着那吸力反冲而回，蛮横无比地撞入了他的识海深处！
“轰——！！”
林嚣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亿万道雷霆同时炸响！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符文、凄厉的嘶吼、威严的吟唱……庞杂到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冲垮、湮灭！
若非他本质上是元婴级的神魂强度，恐怕在这一下冲击之下，就已经魂飞魄散，变成一具被吸干的空壳！
这痛苦的过程持续了仿佛一瞬，又像是千万年。
当那信息的洪流终于稍稍平复，不再那么狂暴时，林嚣的识海之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关于这面破幡旗的真正信息，如同原本就烙印在那里，只是此刻被唤醒——
人皇幡！
并非仿制品，而是真正的、于远古洪荒时期，由人族共主汇聚万民信念、征伐诸天、统御万灵的无上至宝！鼎盛时期，旌旗所指，万仙臣服，神魔辟易！
这信息让林嚣心神剧震，几乎不敢相信。
人皇幡？！这……这来头也太大了吧？！比那残破的诛仙阵盘听起来还要唬人！
但紧接着的信息，让他从震撼中回到了现实。
眼前这面，确实是真正的人皇幡，但……它同样残破了，而且破损程度，似乎比诛仙阵盘还要严重！它似乎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恐怖大战，旗面破碎，器灵湮灭（或者沉睡），其内蕴含的万民信念、皇道龙气几乎消散殆尽，所有的神通威能，百不存一……不，是万不存一！
如今的人皇幡，核心能力似乎只剩下最基础、也最本源的一种——吞噬与御使魂魄！
它可以通过吸收精血认主，并能吞噬无主的魂魄、残魂、乃至战场上的煞气、死气来修复自身，并积蓄力量。而被它吞噬的魂魄，会被转化为一种特殊的“幡灵”，受持幡者驱使对敌！
“吞噬魂魄…修复自身…御使幡灵…” 林嚣消化着这些信息，心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怀中那已经恢复冰凉，但与他之间却多了一种血肉相连、如臂指使感觉的破幡旗。
虽然它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破破烂烂，但本质已然不同！
诛仙阵盘主杀伐，一击必杀，但消耗巨大，修复艰难。
而这人皇幡，看似阴邪，却能通过吞噬成长，并能组建一支魂魄大军！这简直是……群殴和可持续发展的利器啊！
“诛仙剑阵……人皇幡……” 林嚣在心中喃喃自语，一股难以抑制的、荒谬绝伦却又让他热血微微沸腾的念头涌上心头，“我这算是……一不小心，就要走上无敌于天下的道路了吗？”
虽然这两件至宝都残破得不成样子，威力万不存一，但它们的根脚太高了！高到足以让任何知情者疯狂！只要找到修复的方法，哪怕只修复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足以在这方世界横着走了吧？
低调！必须更加低调！这些东西一旦暴露，别说六大宗门，恐怕整个世界的顶级老怪物都会跳出来追杀他！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闪烁，飞快地思索着。眼下，就有一个绝佳的，让人皇幡“进食”并初步展现价值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依旧背对着他，沉浸在悲痛与坚定信念中的陆雪儿。必须支开她，人皇幡吞噬宗门残魂的景象，恐怕不适合让她看到，也不好解释。
林嚣迅速收敛所有异样，脸上努力挤出一副带着沉重和一丝“灵光一现”的表情，快步走到陆雪儿身边。
“陆师姐。” 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
陆雪儿微微侧头，清冷的目光看向他。
“师姐，我刚刚想起一事。” 林嚣语气“诚恳”地说道，“朱长老平日最爱在他那灵兽园后山的‘醉兽崖’独酌，那里或许…或许会留下他的一些随身物品或者…痕迹。我想先去那里看看，祭拜一下。师姐您要不…先去各位长老原本的洞府遗址搜寻一番？或许也能找到一些线索或遗物。”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陆雪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波动，点了点头。她确实也想去师父剑无痕长老的故居看看。
“好，你去吧。小心行事，此地或许还有零星贼子。” 陆雪儿叮嘱了一句，便化作一道冰蓝剑光，朝着百剑峰的方向而去。
目送剑光消失在天际，林嚣脸上的沉重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凝重。
他迅速来到青云宗广场的中心，那片杀戮最盛、尸骸最多（虽已被清理，但痕迹尤在）、怨气与残魂也最浓郁的区域。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面破破烂烂的灰暗幡旗从怀中取出，握在手中。
此刻的人皇幡，在他感知中不再是一件死物，而像是一个饥渴了无数年的婴儿，正对着周围那无形的“食物”发出渴望的悸动。
“去吧！” 林嚣眼神一凝，不再犹豫，将自身那庞大的元婴级神识，毫无保留地灌注到人皇幡中，同时猛地将幡旗向前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强烈的灵光爆发。
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牵引灵魂本源的诡异波动，以人皇幡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青云宗废墟！
下一刻，令人心悸的景象发生了！
肉眼无法看见，但在林嚣的神识感知中，整个青云宗上空，乃至废墟的每一个角落，无数道浑浑噩噩、散发着痛苦、不甘、怨恨、愤怒、茫然等各种负面情绪的淡薄虚影——那些战死弟子、长老们未能完全消散的残魂执念，仿佛受到了无可抗拒的召唤，如同百川归海般，化作一道道灰色的气流，发出无声的嘶嚎，疯狂地涌向林嚣手中那面看似不起眼的破幡旗！
幡旗的旗面，无风自动，轻轻摇曳。
随着无数残魂的涌入，那原本灰暗的旗面，颜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极致之黑！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无尽怨煞与一丝初生皇者威严的诡异气息，开始从幡旗上弥漫开来。
林嚣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这面人皇幡，正在以一种缓慢而稳定的速度，变得……更“饱”了一些，更“重”了一丝。
他立于漫天无形的魂魄洪流中心，手持渐染墨色的人皇幡，身影在废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与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