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风尘仆仆 流言蜚语
接下来的路途，远比林嚣和陆雪儿预想的更加漫长与艰难。
他们从青云宗废墟逃离时，本就方向难辨，加上为了躲避可能存在的追兵，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偏僻小道而行，更是如同无头苍蝇。大多数时候，他们甚至不敢御空飞行，生怕灵力波动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只能依靠双脚，跋涉于崇山峻岭之间。
足足耗费了数月时光，两人方才真正远离了原青云宗的势力范围（如今已是被六大宗门瓜分蚕食之地），逐渐靠近了相对繁华、消息也更为灵通的区域。
这一路上，两人可谓是小心到了极致。
林嚣充分发挥了他“苟道”宗师的本色。他利用从那些倒霉蛋弟子身上搜刮来的、以及沿途采集到的一些低阶材料，调配出了几种能够暂时改变肤色、发质，甚至微调面部骨骼轮廓的简易药膏。虽然手法粗陋，效果也无法持久，但足以让两人看起来与原本的容貌有七八分差异，从一个清冷绝尘的仙子和一个看似普通的青年，变成了两个面色蜡黄、带着几分风霜与落魄的散修兄妹。
他们不敢在任何城镇久留，往往是快要接近人类聚集地时，才改换容貌，进去采购一些必要的干粮、清水，并小心翼翼地打听前往天元城的大致方向，随即立刻离开，绝不多做停留。期间也遇到过几波盘查的修士，大多是六大宗门的附属势力，拿着绘有陆雪儿和林嚣（虽然画得不太像）画像的通缉令，盘问“青云余孽”的下落。两人皆凭借伪装和林嚣提前准备好的、毫无破绽的散修说辞蒙混过关。
饶是如此，每一次与外人接触，都让两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陆雪儿更是全程紧绷，若非林嚣暗中示意，她几乎要控制不住那冰寒的杀意。
数月风尘，餐风露宿，担惊受怕。当那座巍峨庞大、城墙高耸、隐隐有无数阵法光华流转的巨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即便是心志坚定如陆雪儿，也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林嚣更是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这荒野求生的日子，总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然而，他们并未直接入城。
在距离天元城尚有数十里的一处散修聚集的小坊市内，两人停了下来。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有，是打探风声的绝佳场所。
他们找了一间最不起眼、人声却最嘈杂的酒肆，在角落里坐下，要了两壶最劣质的灵酒，几碟小菜，看似在休息，实则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修士的高谈阔论。
果不其然，如今整个天元城周边，最热门的话题，便是数月前那场震惊东域边缘地带的青云宗覆灭事件！
“……啧啧，真是没想到啊，传承数千年的青云宗，说没就没了！”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灌了一口酒，大声感慨。
“嘿，要我说，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接口道，声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你们是不知道，那青云宗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干得都是些什么勾当！”
“哦？王兄有何内幕消息？”立刻有人好奇追问。
那尖嘴猴腮的修士压低了些声音，但依旧足以让林嚣和陆雪儿听清：“我有个远房表舅的二姨夫，在血煞宗当外门执事！他亲口说的，青云宗暗地里修炼邪功，经常掳掠凡人和小宗门弟子，用他们的精血魂魄来修炼！手段残忍至极！”
陆雪儿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发白。林嚣连忙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示意她冷静。
另一桌又有人说道：“不止呢！我还听说，青云宗极其贪婪，经常背信弃义，黑吃黑！金虹派你们知道吧？以前跟青云宗关系多好？结果呢？听说青云宗上次和金虹派联手探索一处遗迹，转头就把金虹派的人给卖了，独吞了所有宝物！这才引得金虹派愤而加入讨伐大军！”
“对对对！焚天谷也是，据说他们一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就是被青云宗的人暗中害死的！”
“还有御兽山，听说青云宗偷学了他们的核心御兽秘法……”
“地灵门好像也被青云宗抢过几条灵脉矿……”
种种污水，铺天盖地般泼向已经覆灭的青云宗。什么残害同道、背信弃义、修炼魔功、掳掠资源……仿佛青云宗就是一个披着正道外衣的魔窟，其覆灭是替天行道，大快人心。
林嚣和陆雪儿默默地听着，脸色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些流言蜚语，编造得并非全无根据，往往半真半假，掺杂着一些青云宗以往行事中可能存在的瑕疵或与各宗门摩擦的旧事，再经过无限放大和扭曲，极具迷惑性。显然，这是六大宗门有意散布，旨在彻底污名化青云宗，让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方便瓜分利益，并让任何潜在的同情者或复仇者失去舆论支持。
然而，听了半晌，所有流言都集中在青云宗如何“邪恶该死”上，关于那真正的导火索——琅琊古剑与它所代表的秘境钥匙，却只字未提！
“看来，这六大宗门彼此之间，也是各怀鬼胎，互相提防啊。” 林嚣传音给陆雪儿，声音带着冷嘲，“他们联手灭了青云，但又怕对方独吞最大的好处，所以关于‘钥匙’的消息，都默契地压了下来，秘而不宣。对外只宣扬青云宗的‘罪恶’，把自己塑造成正义之师。”
陆雪儿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子中寒光闪烁。这一点，她自然也听了出来。这让她对那六大宗门的虚伪与狠毒，有了更深的认识。
除了青云宗覆灭的流言，另一个被频繁提及的，便是对“青云余孽”的通缉。
“听说跑掉了两个重要的，一个叫陆雪儿，是百剑峰的天才，好像刚结丹了！另一个叫林嚣，是灵兽园的弟子，修为不高，但据说滑溜得很！”
“六大宗门联合发了悬赏，提供确切线索者，赏上品灵石千块！若能擒杀，赏格更高！”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六大派的眼线，这俩余孽，怕是插翅难逃咯……”
听到这些议论，林嚣和陆雪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通缉令果然已经传到了这里，而且悬赏不菲，足以让许多亡命之徒心动。
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嚣放下几块下品灵石，与陆雪儿悄然离开了这处坊市。
站在隐蔽处，望着远处那座如同巨兽般匍匐的天元城，林嚣沉声道：“师姐，城内情况恐怕更复杂，眼线更多。我们需更加小心。萧大师那里，也不能直接去找，得先摸清他目前的状况，以及……他是否还值得信任。”
经历了宗门巨变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陆雪儿也深知人心叵测。她点了点头：“依你之见。”
“我们先在城外找个地方落脚，我再想办法混进城去打探一番，确认安全后，再联系萧大师。”
计划已定，两人不再犹豫，绕开大路，朝着天元城附近一处据说散修聚集、管理混乱的棚户区方向潜行而去。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