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鬼医道。
苏陌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这府里只有夜沛槐和鬼医见过她原本的样子,上次夜沛槐见她时,分明没有将她认出,为何这鬼医看她的表情如此怪异。
正欲开口,一旁的茉莉道:“馨儿拜见鬼医大人,她是丽水苑新来的制香师。还不快给鬼医大人请安!”
接过茉莉的话,苏陌忙垂首施礼道:“奴婢参见鬼医大人,大人万安。”
鬼医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又是新来的,老夫不在这些日子,少主身边倒是多了不少阿猫阿狗的东西!少主年少,可老夫我识人无数,若有人胆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使诡计耍聪明,后果可不是寻常人能承担得起的。”
茉莉垂首恭敬道:“是,馨儿不敢。这制香师原本是倚绣宫的人,制香技艺了得,只因少主垂怜馨儿,这才向城主夫人求了来。鬼医大人是少主身边最信赖之人,我等敬重还来不及岂敢存有别的心思。”
苏陌心中惊骇,那个事事都要青栀和她出头露面的茉莉,真的不见了。如今的馨儿不仅处事不惊临危不乱,口齿也伶俐了不少。反倒是自己,不知为何每次见到鬼医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的阴冷和压迫感,令她方寸大乱。
苏陌闭上眼凝了凝神,让自己尽快调整状态。此人五年来与夜沛槐形影不离,或是寻找阿夜的关键,万不可因为自己而前功尽弃。
鬼医重新走到茉莉身边,看着她道:“倒是个乖巧懂事的人儿,啧啧,不过...”
茉莉微微侧首,下意识的遮挡脸上的脓疮。
“去腐生肌倒也不是不可,你若听话,老夫倒是可以为你瞧瞧。”说着便抬起了手。
茉莉向后一步巧妙躲过,恭敬回道:“多谢鬼医垂怜,馨儿已服了药,好多了,不敢劳烦鬼医大人。”
鬼医眉头一挑,露出惊愕之色,面上并无异常,可余光却瞥向一旁的苏陌。
正僵持着,一名婢女来报,夜沛槐突然梦中惊醒,吵嚷着要见馨儿姑娘。
苏陌眼神示意她自己可以应对,茉莉这才离开。
茉莉走后,苏陌对着鬼医施礼欲要告退,却被他拦下。
“奴婢香房里的事还未忙完,不知鬼医大人还有何吩咐?”
鬼医道:“抬起头来。”
苏陌缓缓抬头,尽量让自己面色镇定。
“你这双眉眼...老夫看着似有几分眼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鬼医面色凝重,这句倒不似试探恐吓了。
苏陌道:“奴婢天生相貌丑陋,不敢污鬼医大人清目。大人见多识广,芸芸众生皆在大人脑海,偶有相似眉眼也不足为奇。大人若无其他要事,奴婢便先告退了。”
垂首退下,转身的一瞬间,苏陌长出了一口气,背后衣衫竟汗湿了一大片。
鬼医仍旧在原地站着,捋着长须,微眯着双眼,这是他每每沉思之时的一贯动作。
窗外夜色深沉,躺在床上的苏陌却辗转难眠。白日的事至今还令她心慌不安,不知为何,鬼医那双诡异阴森的双眼始终在他脑海中萦绕。
房内阿灵的呼噜声阵阵入耳,更加让她无法平静了。苏陌索性坐了起来倚靠在床角旁的墙壁上,身下一个硬物硌到了自己,苏陌低头查看,那硬物却在自己包裹行李袱中。
惊疑的打开包袱,竟从里面摸出了一块方形石牌!
将那石牌的另一面翻转过来,石牌上雕刻着一个类似月牙形状的图案。苏陌拧眉沉思,回忆将她带回到三年前她离开无忧谷那日。
这石牌正是她在迷雾森林里捡到的,一同被发现的还有石牌旁边的一堆白骨,看形状不是野兽,分明是人。当时她只道或许是哪个倒霉鬼又误入了迷雾森林。被林中的瘴气所毒,毒发身亡。毕竟林中这类事件此前也偶有发生,至于这石牌,她也不知为何,当时却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抚摸着那石牌上的月牙图案,苏陌心中却一阵莫名慌乱。眉头渐渐紧锁,苏陌将五指伸开盖住月牙的下半部分,只露出月牙的上面一角。
闭上双眼,苏陌凝神思索,努力从记忆中找寻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小小的一角。
突然,猛的睁开双眼,苏陌瞳孔骤缩,顿时惊得差点失口出声。
捂着嘴大口喘着气,浑身上下犹如触电一般又刺又痛,苏陌将那枚石牌紧紧的攥在手心,环抱住双腿,那双黑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惊恐慌乱的光。
在夜潇天寝殿的书架上,那没有被完全打开的盒子里,装着的正是一块牌子,材质要比苏陌手中这个精致许多,可从那露出一角的图案上不难看出,极有可能是和这块石牌上一模一样的月牙图案!
当日凌云突然闯入,否则只怕苏陌早已发现这其中的端倪。
夜府的东西为何会在迷雾森林,苏陌依稀记得当初她和二胖救下阿夜时,他浑身的肌肤有大半都裸露在外,衣衫早已褴褛,身边并无他物,绝不可能是阿夜带来的!那石牌是在那堆白骨旁边发现的,定是那死主之物。看白骨腐化的程度,到苏陌发现时,那人少说死了也有两三年了。算日子,正是阿夜当初离开无忧谷的时候。
那腐化的白骨难道是夜府的人?他为何会出现在迷雾森林?与阿夜又有何关系?
莫非阿夜的离开另有隐情?
黑暗中的苏陌颤抖着双肩将自己紧紧地环抱,喉间一阵酸涩堵闷,直抵她的鼻腔和眼眶。一些凉凉的东西从眼角和鼻孔滚落下来,她死死的咬住衣袖的一角,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的声响吵到阿灵。
好在自那日见过鬼医之后,苏陌便再没碰到过他,否则以她现在魂不守舍的模样,定叫鬼医觉察出端倪。
心不在焉的捱了大半天,苏陌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煎熬,她要再进一次夜潇天的寝殿,亲眼看看那盒子里的东西,雕刻的图案到底是否与自己手中这枚一模一样。如果是的话,只怕令阿夜消失不见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