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北半球白昼最短的一天。按照北方的老习俗,冬至要吃饺子,寓意“安耳朵”,抵御严寒。
秦思云早早起来,和面,调馅。林瀚最近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卧床,但今天精神似乎好些,秦思云便扶他坐在厨房门口一把舒适的椅子上,让他能看着她忙碌。
“今天冬至,咱们包饺子。”秦思云一边揉面,一边像对小孩一样对他说,“白菜猪肉馅,你最爱吃的。”
林瀚安静地坐着,目光跟着她的动作移动。面团在她手中变得光滑有弹性,擀面杖滚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圆圆的饺子皮一片片飞出。秦思云的动作娴熟利落,带着一种几十年如一日的家常韵律。
“以前在青江,冬至也包饺子。”秦思云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回忆,也像是讲给他听,“那会儿条件差,肉少,白菜多。大家挤在工棚里,你也会来帮忙,包得歪歪扭扭的,还辩解说那是‘创新造型’。”
林瀚听着,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努力捕捉那些遥远的画面。他微微动了一下嘴唇,没发出声音。
秦思云也不在意,继续一边包一边说:“后来在城里,工作忙,常常买速冻饺子应付。但你只要在家,冬至这天,一定嚷着要吃我手包的。说买的没那个味儿。”她笑了笑,“其实我知道,你吃的不是饺子,是念想,是家的感觉。”
饺子皮和馅料在她手中飞快地变成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整齐地码放在盖帘上。阳光从厨房窗户斜射进来,照在那些白胖胖的饺子上,泛着温暖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面粉和馅料的香气。
包得差不多了,秦思云开始烧水。水开的咕嘟声给安静的家里增添了生气。她下饺子,用漏勺轻轻推动。白色的饺子在滚水中沉浮,慢慢变得饱满透亮。
“记得小雪小时候,最爱吃刚出锅的饺子,烫得直哈气也不肯等。”秦思云捞出第一盘,放在林瀚面前的小桌上,“来,尝尝,小心烫。”
她用筷子夹起一个,吹了吹,递到林瀚嘴边。林瀚迟疑了一下,慢慢张嘴,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眼神落在饺子上,似乎在品尝,又似乎在思索。
“好吃吗?”秦思云问。
林瀚没有回答,但他又咬了一口,吃完了一个饺子。然后,他抬起头,看着秦思云,看了很久,眼神里有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满足?秦思云不确定,但她觉得,他是懂的。懂得这顿饺子里包裹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季节的轮回,是记忆的味道,是几十年风雨同舟沉淀下来的、无需言说的深情与相守。
她自己也吃了一个。味道和往年一样,家常,温暖。两人就这样,在冬至午后的阳光里,安静地分享着一盘饺子。没有多少语言,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咀嚼声。
窗外,天色灰白,寒风呼啸。但厨房里温暖如春,饺子冒着热气,陪伴无声却有力。
吃完饺子,秦思云收拾碗筷。林瀚依旧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秦思云洗好碗,走到他身边,给他腿上加了条毯子。
“冬至了,天最冷,夜最长。”她轻声说,“但过了今天,白天就一天比一天长了。春天,总会来的。”
林瀚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放在他膝上的手背。一下,两下。动作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冬至的饺子,吃下去,暖了胃,也安了心。在最长的黑夜里,他们用最寻常的食物和最沉默的陪伴,共同守护着那份属于家的、永恒的微光。冬天固然严寒,但彼此就是对方最温暖的港湾。而关于春天的希望,就埋藏在这顿安静的饺子,和那个轻轻的拍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