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边缘的光丝还在蔓延，迦叶没有动，剑锋仍抵着地面。烬羽的手掌贴在结界上，黑翼灵力缓缓流转。我们站着的地方，风已经停了，可空气里有种拉扯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等着。
我回头看了一眼。
孩子们来了。
长子第一个落地，脚步稳，走到我身边蹲下。他看了眼裂缝，又看我。我没说话，只是把手从结界上移开，换他接住那股压力。他咬牙，双手结印，诛邪阵纹从掌心浮起，金光缠上结界边缘。他的额头很快出了汗，身子晃了一下，但没退。
“撑得住。”他说。
烬羽点头，站到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她没扶他，也没说话，就是站在那儿。这孩子知道，母亲在后面，就不能倒。
次女跟上来时带了风。她没等吩咐就冲到另一侧，双臂展开，背后浮出半透明的黑翼。她一只手按地，黑色灵力如丝线探入裂缝，另一只手掐昆仑虚的印诀，指尖溢出金光。两股力量在空中交汇，拧成螺旋状的光带，缠住新裂开的一道口子。黑雾碰到光带，立刻散开。
烬羽看了很久，终于抬手，在女儿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比我想的快。”
幼子被乳母抱着来的，小脸贴在人怀里，眼睛睁得大。烬羽走过去接过他，蹲在地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她抓起他的小手，用指腹沾了点泥土，在地上画聚魂阵的第一笔。
“这是救回爹的阵。”她说，“三百年前，娘就是靠它，把他找回来的。”
孩子歪头看，手指跟着划。第一下断了，光纹熄灭。第二下还是断。第三次，他屏住呼吸，一笔到底。虽然光很弱，但完整成型了。
烬羽没说话，只是把他抱紧了些。
幼女站在迦叶旁边，手里握着一把小剑——是轩辕剑的仿品，重三斤六两，专为她打造。她刚才试过分身术，灵力不够，分身刚出来就散了，还被反噬震得后退几步。现在她闭着眼，站得直。
迦叶伸手扶了她一下，然后抽出自己的剑，剑尖轻点她眉心。
一道温热的意念流进去。
她身体一颤，睁开眼，双手结印。这一次，三道分身同时出现，持剑而立，动作虽不熟练，但稳住了。
迦叶看着她，说：“剑不分主副，人不分先后，心之所向，即是真身。”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又看分身，忽然笑了。
“爹，下次我能挡得更久。”
话音刚落，天边传来马蹄声。
灵汐骑着天马落下，一身素白长裙，发髻简单挽起。她跳下来，甩出一枚玉简，直接抛给迦叶。他接住，神识扫过，脸色沉了半分。
“裂痕里面的时间，走得比外面快十倍。”灵汐说，“他们观测到，百年记忆正在崩塌。如果再不处理，有些事会永远消失。”
烬羽抬头看她：“你知道哪些事？”
“我不知道。”灵汐摇头，“但我知道，若那些记忆没了，你们之间的契约也会动摇。魂契依赖的是共同经历，不是空洞的誓言。”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这次，我站在你们这边。天族不会再插手，也不会再阻拦。”
说完，她退到一旁，没有离开，而是牵着马站在结界外侧，像在守什么。
接着是魔族族长。
他来得无声，落地时脚下土石都没响。右手一挥，一块幽冥水晶飞出，嵌进裂痕边缘。黑光顺着地面蔓延，覆盖在光丝之上，暂时压住了它们的延伸。
“这是我族最后一块稳定晶核。”他说，“信你们，也信迦叶当年在诛仙台说的话。”
迦叶看着他：“你不怕这是陷阱？”
“怕。”魔族族长说，“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离渊要是回来了，第一个杀的就是混血种。我族一半血脉不纯，躲不了。”
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灵力缓缓注入水晶。
结界稳住了。
五个孩子都在，两个大的站在前排，中间护着小的。长子还在维持阵法，次女时不时补一道融合光带。幼子靠在烬羽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根小树枝，地上画的阵还没消。幼女带着分身轮流练习剑招，动作越来越顺。
迦叶收剑入鞘。
他走到烬羽身边，低头看那个睡着的孩子，伸手把掉在他额前的一片灰叶拿掉。
“看来我们要教孩子们，如何当英雄了。”
烬羽没抬头，只是把孩子搂紧了些。
“他们不用当英雄。”她说，“只要活着，就够了。”
迦叶没接话。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三百年前，她五岁，母亲死在眼前，没人教她怎么活，只能自己爬起来。现在她只想让这些孩子不必经历那种痛。
可有时候，痛是躲不开的。
我正想着，裂痕深处突然传出一声轻响。
不是笑声，也不是幻影。
是锁链断裂的声音。
所有人都听到了。
长子手一抖，阵法光纹闪了一下。次女立刻补上一道融合光带，稳住缺口。烬羽把孩子交给乳母，站起身。迦叶拔剑半寸，金光映在脸上。
魔族族长睁眼，低声道：“水晶撑不住太久。”
灵汐走上前一步：“天族有句话，‘时间之门一旦开启，钥匙就在执契者手中’。你们完成了魂契，也许……只有你们能关上它。”
烬羽看向迦叶。
他也正看着她。
两人同时点头。
“准备进去了。”他说。
烬羽转身对孩子们说：“待在结界内，谁也不准跟来。”
长子抬头：“我可以帮忙。”
“你不准。”烬羽声音冷下来，“你是少君，不是炮灰。”
次女小声说：“那我们呢？”
“你们守住这里。”迦叶说，“如果结界破了，就把幽冥水晶推得更深。哪怕只多撑一刻，我们也可能回来。”
幼女握紧剑：“我会练好分身术，等你们出来。”
烬羽走过去，挨个摸了他们的头。最后停在幼子面前。孩子醒了，迷迷糊糊看她。
“娘……”他小声叫。
她抱住他，亲了下脸颊。
“乖乖的。”
迦叶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两人并肩站在裂痕前。
光丝还在动，但不再扩散。幽冥水晶发出低鸣，黑光与金光交织，形成一条短暂稳定的通道。
“ ready？”他问。
“ ready。”她答。
他们抬起脚，迈了进去。
通道开始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