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开的瞬间,我感觉整个人被撕成两半。那股力量从轩辕剑倒灌进身体,顺着经脉一路烧上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我的骨头。手一松,剑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和迦叶原本交叠的手被硬生生扯开。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可我没听见声音。下一刻,一股巨力撞在我胸口,整个人飞了出去。黑翼在空中碎裂,一片片羽毛还没落地就化成了灰。
后背重重砸在地上,痛得我喘不上气。视线模糊了一瞬,只看到他的虚影在风里晃,光丝一点点断开,飘向天空。
“烬!”
有人冲过来,一把将我接住。是反对派首领。他把我抱到角落,自己后背撞上断柱,闷哼了一声。尘土落了我们一身。
他低头看我,脸色变了。手指颤抖着碰了碰我锁骨下的纹路。那里原本只是淡淡一层金边,现在却像是熔化的金子在皮肤下流动,隐隐显出一对展开的翅膀图案。
“……皇室至纯血脉。”他声音发紧,“你真的是……正统继承者?”
我没力气回答。喉咙一甜,一口黑血涌出来,溅在他衣襟上。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但我还是死死盯着高台的方向。
迦叶站在那里,只剩下一个轮廓。风吹过他的身影,像纸一样薄。他笑了,笑得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
“阿烬,这次我没迟到。”
话音落下,最后一道光散了。什么都没留下。
我闭了闭眼,手指蜷了一下。掌心还残留着他握过的温度,可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连风都停了。
然后,一个声音从废墟边缘响起。
“翼君。”
是之前那个年轻男子。他跪了下来,额头贴地。
第二个声音接上。
“翼君。”
又一个,再一个。有人扶着伤员跪下,有人拄着断刀跪下。他们从残垣里走出来,从瓦砾堆里爬出来,一个个跪在废墟中,齐声喊着同一个名字。
“翼君!”
声音不大,但很稳。一遍遍重复,像是要把这三个字刻进这片土地。
我靠在首领怀里,听得很清楚。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
血还在流。手腕上的伤口没止住,滴在石板上,一滴,一滴。
离渊倒的地方只剩下一滩黑水,混着焦灰。他的衣服烂成了碎片,骨头也化了,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烧空。没人去看他。所有人都望着这边,望着我。
首领伸手按住我肩膀上的穴道,想止血。他的手很稳,声音压得很低:“撑住,别睡。”
我点点头,其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全身都在发冷,灵力像是被抽干了,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黑翼彻底没了,连感应都断了。体内的经脉像被火烤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可那股金光还在。它没有消失,而是沉到了最深处,静静伏着,像一颗种子。
我知道那是迦叶留下的东西。不是灵力,也不是魂魄,是一种更根本的存在——他用自己的消散,把某种东西种进了我的命里。
远处有人开始清理战场。脚步很轻,动作很快。几个年长的长老聚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有人抬走了离渊留下的残迹,用白布盖住。
首领把我往上托了托,低声说:“你要活着。现在你是唯一能统领南荒的人。”
我没看他,只问了一句:“门……关上了吗?”
他顿了顿,点头:“封印合拢了。那股气息消失了。”
我松了口气。
只要他守住了门,就够了。
人群依旧跪着。没有人起身。他们等我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自己靠在他怀里,听着心跳一声声变慢。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送来药。首领掰开我嘴,一点点喂进去。苦味在舌尖散开,身体稍微暖了一些。
他低声说:“你母亲的血脉终于觉醒了。从今往后,没人能否认你的身份。”
我闭着眼,想起小时候的事。她抱着我在林子里跑,身后是追兵的喊杀声。她把我藏进树洞,自己走出去引开敌人。最后只留下一枚染血的耳坠。
那时我不懂为什么她要死。现在我明白了。
有些路,必须有人走完。
我又咳了一口血。这次比刚才少了一些。意识还是昏沉,但能感觉到周围的变化。那些人不再只是跪着,而是开始行动。有人搭起帐篷,有人分发干粮,有人守在高台四周。
新的秩序正在形成。
首领忽然抬头看向天际。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照进来,落在圣殿废墟上。那一片焦土中,竟冒出一点绿芽。
他怔了一下,低头对我说:“春天到了。”
我没说话。
手指微微动了动,摸到了贴在心口的玉珏。它不烫了,也不凉,只是安静地贴着皮肤,像睡着了。
风又吹起来,带着灰烬的味道。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我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放下吧。”
首领一愣:“什么?”
“离渊的遗物。”我说,“不用烧,也不用埋。就放在那里。”
他看着我,慢慢点头。
我闭上眼。耳边还能听到那一声声“翼君”。它们不再刺耳,也不再陌生。它们成了这片土地的一部分。
就像三百年前那场大火,烧尽了一切,也留下了灰里的种子。
我的呼吸越来越轻。身体越来越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手指忽然被人握住。
是个小女孩。她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的,脏兮兮的小手抓着我的指尖,仰着头看我。
她没说话,只是紧紧攥着。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握了一下。
她咧嘴笑了。
阳光照在她脸上,照在我手上,照在那把躺在地上的轩辕剑上。
剑身映出一片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