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抹去眉心的血，指尖沾着湿热。那道金纹还在皮肤下游走，像有东西在往脑子里钻。首领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追踪术，连着天族。
不能等了。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轩辕剑。剑身冷光微闪，映出我脸上的血痕和发白的嘴唇。离渊靠在断柱上，气息微弱，可他的眼睛还睁着，盯着我看。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
我也知道，只有一个人能破这个局。
“迦叶……”我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你说过，血契要两个人都愿意才算数。”
三百年前他站在我面前，也是这样握着这把剑。那时他说：“以我魂，换她生；以我血，破你咒。”那天他跳下诛仙台，一句话没多说。
现在轮到我了。
我没有再犹豫，咬破手腕。血顺着掌心滑下来，在空中划了一道红线，滴落在剑刃上。
刹那间，剑身震动了一下。
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越来越快。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剑中升起，沿着我的手臂往上爬。那不是灵力，也不是火焰，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很久以前就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
“以我魂，换她生；以我血，破你咒。”
一字一句，和当年一模一样。
风停了，废墟里的尘土不再飘动。整座圣殿像是被按下了静止的按钮。我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开始变化，原本混乱的脉络被一道金光贯穿，从心口直冲眉心。
那道金纹猛地一缩。
它在挣扎。
可那股金光不给它机会，直接撞上去。一声尖锐的嘶鸣在我脑子里炸开，像是什么东西被撕碎了。眉心一阵剧痛，紧接着是一片清凉。
我伸手摸上去，血已经干了。金纹不见了。
而离渊突然咳了一声。
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头发从鬓角开始变白，转眼间全成了霜色。他抬起手想挡，却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那双浑浊的眼睛瞪大，里面全是不敢相信。
“不可能……”他喃喃，“血契早就断了……你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他又咳出一口血。这次是黑的。
我站在原地没动，但能感觉到体内多了点什么。那股金光没有散，反而沉进了血脉里，像一条悄悄流淌的河。轩辕剑浮了起来，悬在我面前，剑尖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是首领。他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抬起来指着我和剑之间的光流。他的嘴在动，声音不大，但我听清了。
“血契重塑……他把自己的魂魄碎片都给你了……”
我没回头看他。
闭上眼，感受着那股流动的气息。它不急，也不躁，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像是本来就应该在那里。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三百年前他没说完的话，其实都在这里。
不是靠记忆，不是靠遗物。
是他用命留下来的一条路。
而现在，这条路通到了我脚下。
我睁开眼，看向离渊。
他还靠着柱子，头歪向一边，呼吸很浅。但他还没死。那块布条还攥在他手里，边角已经磨破。我知道那是线索，也是钥匙。
“三血为引。”我低声说。
他动了动眼皮，没应声。
我伸手握住轩辕剑。剑身微震，像是提醒我什么。我把它横在身前，另一只手按上心口。那里有一块玉珏贴着皮肤，一直发烫，从暗河出来就没停过。
现在它更热了。
不是警告，是呼应。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离渊察觉到动静，勉强抬起头。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可还是努力聚焦在我脸上。
“你要做什么……”他问。
我没回答。
又走了一步。
风从背后吹过来，黑翼自动展开，却没有扇动。它们静静地垂着，像一对守候多年的影子。我举起剑，剑尖对准天空。
一道光从剑身射出，直冲云层。灰蒙的天被劈开一道缝隙，隐约透出一点青色。
整个废墟安静下来。
就连远处残存的火堆都不再噼啪作响。
我知道这一刻不能停。
抬起左手，再次割开伤口。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竟没有渗进泥土，而是凝成一颗小小的红珠，悬浮不动。
我深吸一口气。
“迦叶。”我叫他的名字，“这一次，换我来牵你的手。”
话音落下，那颗血珠突然升空，与剑光交汇。轰的一声，一圈金色波纹扩散开来，扫过整个高台。所有裂开的地面停止扩张，掉落的石块定在半空，连风都凝滞了一瞬。
然后，我听见了心跳。
不是我的。
也不是首领的。
是来自剑中的，缓慢而沉重的一记搏动。
像是谁在黑暗里，终于找到了出口。
离渊猛地睁大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的身体开始抽搐，白发无风自动。那股反噬之力顺着血脉倒灌回去，他撑不住，整个人滑坐在地。
我缓缓转身，看向首领。
他还跪着，抬头看我，脸上全是震惊。我对他点了下头。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低下头，双手扶地，行了一个完整的臣服礼。
我不再看他。
重新面对苍穹，握紧轩辕剑。
“门要开了。”我说。
下一秒，剑光骤然收束，全部涌入剑身。整把剑变得通红，像是被烧透的铁。我感觉到它的重量变了，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像是一颗活着的心脏，在掌中猛烈跳动。
我知道，它在等最后一滴血。
我抬起手腕，准备再割。
就在这时，离渊笑了。
他靠着断柱，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声音断断续续：“你以为……这才是结束？”
我没有停下动作。
刀刃已经抵上皮肤。
他的笑声还在继续，越来越轻，最后变成喘息：“南荒终门……从来不是为了放你进去……是为了把他……放出来……”
我的手顿了一下。
但没有收回。
刀锋划下。
血落下的瞬间，轩辕剑发出一声长鸣，如同龙吟穿云。